有時候就是這麼趕巧。
蕭矜連著曠學了三日,便收到了喬百廉親筆所書的訓斥信,一半訓斥他不該曠學玩樂,一半又勸導他回歸正途,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最後一句話。
大意是:你再不來上學,我就修書告訴你爹。
蕭矜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隻好拿著喬百廉的訓誡信親自來學府一趟認錯。
這老頭固執,若是不來的話,他真的會寄信給遠在京城的蕭雲業。
誰知道剛來學府,就撞上了這樣的場景。就見那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小白臉一路跑來,被人追上一腳絆倒,摔得滿身灰塵,連頭上的方巾帽都歪了些,白嫩的臉蛋也蹭了灰,顯然是被人欺負了。
蕭矜不是愛管閒事的個性,本想視而不見,但他耳朵向來好,從旁路過時,便正好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於是停下腳步。
這才有了後麵親耳聽到那胖子說他草包一事。
因為訓誡信被鬨得本就心情不虞的蕭少爺,拳頭立馬就硬了。
陸書瑾也沒想到自己這一嗓子,還真給蕭矜喊來了。
幾日不見,他仍是那副看誰都不爽的模樣,俊俏的眉眼和沉著的嘴角都寫滿了不開心,臉上俱是“我要找茬”幾個大字。
她趕忙從地上爬起來,知道這個時候根本不用再說什麼了,隻一邊不著痕跡往後退去,一邊低頭拍打身上的灰塵。
其餘三人被嚇得魂飛魄散,拄著拐棍那個胖子更是雙腿發軟,恨不能直接暈倒在地。
蕭矜厭煩的目光落在中間的胖子臉上,納悶道:“你小子,莫不是整天無休無眠的在背後編排我?”
胖子連連擺手,“蕭少爺,這都是誤會,誤會!”
蕭矜突然想起一事兒:“先前那個說我喜歡偷女子的鞋襪揣回家偷偷聞的謠言,也是從你這傳出去的吧?”
說到這事蕭矜能氣死,他是真想知道到底是那個沒腦子的蠢貨這樣敗壞他的名聲,但查了好一陣也沒能查到源頭——當然主要原因還是他在城中的負麵傳聞太多。
胖子嚇得打哆嗦,連忙否認,“不是我!絕不是我!”
蕭矜還哪管這些,指著他道:“嘴硬是吧?”
話音還沒落,拳頭就打了出去,落在胖子的臉上,慘嚎聲也一同響起。
蕭矜一人打這三個軟腳蝦毫不費力,直接把人按在地上揍,打得人求爺告奶哭爹喊娘,慘不忍睹。
陸書瑾在一旁看著,發覺蕭矜打人相當有經驗,他拳頭落下之處基本沒有空的,儘管三人一直在閃躲,卻還是一直將拳頭接個正著。且他十分囂張,壓根不考慮往他們身上招呼,就隻往臉上揍,不一會兒就打得三人鼻血橫飛,眼睛臉頰都腫起來,青一塊紫一塊,好像是生怕彆人看不出來這是他打的一樣。
正看得認真時,忽而一人走到她邊上,遞來一方錦帕,道:“先把臉擦擦吧。”
陸書瑾瞟他一眼,見此人也是十七八的年歲,手中輕搖著一柄玉骨扇,臉上笑吟吟的。
她沒見過此人,並不接錦帕,隻道了聲謝,而後用手背隨便擦了擦臉頰。
“你就是陸書瑾吧?”那人問。
陸書瑾見他認識自己,略有些驚訝道:“你如何認識我?”
他道:“每年的海舟學府隻招收三個寒門學子,你便是其中之一,學府之中大半人都聽過你的名字。”
禮尚往來,陸書瑾也問道:“不知小友何許人家?”
“朔廷。”蕭矜突然開口,打斷二人說話。
他打累了,丟了其中一人的衣領子,任三人躺在地上哎呦痛吟,走到麵前來,隨手將季朔廷方才沒有送出的錦帕奪過,擦拭手背上的血,狀似隨意道:“何時來的?”
眼看著自己的錦帕被糊得麵目全非,季朔廷臉上的笑意頓時沒了,斯文模樣也裝不下去,心疼道:“蕭矜!這可是小香玉親手給我繡的,你就這麼糟蹋?”
蕭矜立馬露出了個嫌棄的表情,將帕子丟還給了他,從衣襟裡抽出了自己的錦帕繼續擦著手上的血跡。
那些鼻血被擦過之後呈一種乾涸的暗色,糊了大半個白皙的手背,無端有幾分瘮人,陸書瑾在旁邊看著,眼皮直跳。
季朔廷看著滿是血汙的錦帕,也直咧嘴,歎道:“至少這上頭的繡工是上好的……”
“你要是羨慕,你就自己去學。”蕭矜涼涼地刺他一句。
季朔廷剛要反駁,身後就傳來了一聲嗬斥:“蕭矜,季朔廷!又是你們二人!”
兩人同時一回頭,就見一個模樣中年的男子正大步走來,隔得老遠就指著蕭矜怒道:“你曠學了三日,剛來就在學府生事,今日定要稟明院長,好好處置你這個混小子!”
蕭矜一見來人,頓時臉色大變,說道:“唐先生,我這是鋤強扶弱,助人為樂!不是沒事找事!”
說著,他就將長臂一伸,拽了陸書瑾一把,將她輕而易舉給拉到了身前,蕭矜低下頭在她耳邊說:“知道怎麼說吧?用我教你嗎?”
陸書瑾隻感覺右耳朵被嗬了一口熱氣,瞬間就將白嫩的耳尖染上了顏色,她縮起脖子點了點頭,不著痕跡地往前走了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她雖然才剛在海舟學府上了幾日的學,但因著記憶力超出常人,所以對麵前這個氣勢洶洶走來的唐先生是有印象的。
唐學立今年近五十歲,身體極是硬朗,為人古板嚴苛,眼睛裡容不得一點沙子,一旦讓他逮到了犯錯的學生,必定是狠狠處罰的,兼且他曾任皇子伴讀,卸任之後被重金聘請進的海舟學府,自是誰的麵子都不給。旁的夫子都不敢招惹的小霸王蕭矜,他卻是半點不怕,上回罰蕭矜抄寫文章的,正是這位唐先生。
所以蕭矜一看到他,頓時知道事情要糟。
陸書瑾被拉過來擋在前麵,心裡也有點緊張。
果然這唐學立一到麵前,看到地上躺著的三人,當即氣得大聲斥責,“蕭矜,你若是進了海舟學府不念書,趁早收拾你的東西滾回家去!這天地之大任你玩樂,彆來禍害其他想要考取功名的學生!”
他嗓門大,站在陸書瑾麵前喊的時候,一嗓子險些把她耳朵震得耳鳴,再加上他麵容黑得如鍋底,粗眉橫立,十足駭人,陸書瑾看著倒真有些打悚。
蕭矜卻早像是習慣了唐學立的訓斥,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撇眉道:“先生可不能冤枉好人,我不過是見有人欺負弱小,才出手做了好事。”
唐學立顯然不信,這三人鼻青臉腫,血糊了半邊臉地躺在地上,再加之蕭矜劣跡斑斑,任誰來都不會信是蕭矜做了好事。
他喝道:“還敢狡辯!”
那三人見夫子來撐腰,哭嚎得更大聲,唐學立越聽越生氣。
正在這時,陸書瑾突然往前一步,先端正行了個禮,不徐不緩道:“先生莫氣,是我此前與這三人有些口角衝突,今日下學在此路過時被這三人攔住要給我一個教訓,蕭少爺是看我被打才出手相救,此事與他不相乾。”
“他把人打成這樣,還與他不相乾?”唐學立隻道她也是平日圍在蕭矜身邊的狗腿子,斜她一眼,冷聲問:“你姓甚名誰,住在何處?小小年紀不學好,踩地捧高倒是拿手。”
陸書瑾謙遜地低下頭,聲音平靜道:“學生陸書瑾,家住楊鎮,孤身來此求學。”
唐學立聽後當即愣了下神色,將頭轉過來仔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