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少年名喚蔣宿,親爹三十歲時中了個舉人,如今在淮南一帶任職,是蕭雲業勢力的其中之一。
於是他也是蕭矜的忠實狗腿子,先前見陸書瑾給蕭矜寫文章,心中早就拿她當自己人,十分豪邁地答應了,接過紙認真端詳,“你是為何要找他?”
陸書瑾道:“他先前借了我銀子,尚未歸還便了無音訊,我家境本就貧寒,指望著那些銀子吃飯呢,必須討要回來。”
蔣宿氣道:“還有這等潑皮無賴?我喊上哥幾個好好去教訓他一頓!”
陸書瑾倒是很意外,不知道他是真義氣,還是湊熱鬨,隻道:“眼下需找到他人才行。”
“你可知道他住在何處?”蔣宿問。
陸書瑾搖搖頭,“但是我先前在城北長青巷一帶經常看到他。”
“長青巷應當是在城北長青區,”蔣宿道:“此事不難辦,我小舅雖在城西當差,但是認識長青巷那邊的捕快,可以讓他們幫忙找人,不過若是他出了雲城去了彆地兒,可能就尋不到了。”
陸書瑾也在擔心這個,但總歸要一試,這是唯一能夠救沛兒的方法。
她道了聲謝,摸出小銀錠遞給蔣宿,“這些銀錢,便算是請兄弟喝酒了。”
蔣宿家中出了個官老爺,並不差這點銀錢,張口就拒絕了。但陸書瑾執意要給,強塞給了蔣宿。
並非是她錢多,而是這種非親非故的關係,若是不拿出點什麼東西,彆人未必有菩薩心腸幫她辦事,這種緊要關頭出不得岔子,還是花錢更穩妥,哪怕蔣宿根本看不上這點銀錢。
蔣宿豪邁地拍著她的肩膀,笑道:“放心吧兄弟,此事包在我身上,保證給你辦妥。”
兩人說了幾句,便一同回了學堂之中。
夏季悶熱,堂中門窗大開仍沒有風,蕭矜身邊的小弟拿著扇子殷勤地給他扇風,還有人提了紅木錦盒,一打開上下兩層都是冰,中間則是飽滿鮮亮的葡萄,剝開給蕭矜吃。
陸書瑾是萬萬沒想到,居然還能在學堂之中看到這種場景。
蕭矜熱得將領口稍微拉得敞開了些許,露出白皙的脖頸,俊美的臉上也浮現些許緋色和細汗,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竟有幾分秀色可餐。
她坐下來,掏出方才在食肆買的大餅,鼻子裡問著鮮甜葡萄的香氣,然後咬了一大口餅子。
“你就吃這?”蕭矜仿佛熱得心浮氣躁,盯著餅子緊緊皺起眉頭。
“便宜,且吃得飽。”陸書瑾回答。
這幾日銀子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是為了救人她花得不心疼,不過手上的銀子花一點少一點,她隻能先艱苦些。
蕭矜隻嫌棄地撇撇嘴,並沒有多問。
天氣炎熱,他都沒什麼胃口吃飯,光是看著那個餅子就想吐,卻沒想到陸書瑾竟然真的一口接著一口,慢悠悠的全部吃完,又開始低頭寫字。
她像是感覺不到熱意,領口潔白平整,碎發散在耳根後和額邊,不見一滴汗珠,乾乾爽爽。
蕭矜思緒正飄著時,被蔣宿的詢問聲打斷,“老大,你日後都在這甲字堂了嗎?”
一提起這事他就滿心煩躁,冷哼一聲,“怎會,我最多在這裡裝模作樣念個幾日,待喬老頭氣消了之後再回去。”
其他人發出了然的聲音,紛紛說道:“就知道蕭哥不會留在甲字堂,這地方哪是人待的?”
陸書瑾雖在抄寫注解,但耳朵還是聽著旁邊的聲音,心想那蕭矜上課時也沒見多認真,捧著本《俏寡婦的二三事》看得入神,夫子都沒有責怪他,這甲字堂怎麼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了?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嘰嘰喳喳有些吵,蕭矜當即煩得趕人:“去去去,還杵在這作何?不吃飯啊?”
他們見狀也知道不能再賴下去,甲字堂到底跟丁字堂是不同的,與蕭矜說了幾句話之後便結伴離開。他們一走,陸書瑾立刻覺得周圍涼快不少,也安靜了許多。
蕭矜將裝了冰塊和葡萄的紅木錦盒推到桌子中間,自己拿了本書出來看,手卻再也沒有往盒子裡伸,那盒亮盈盈的葡萄仿佛就這樣被舍棄了。
陸書瑾餘光正好能看到葡萄的光澤,總是被分神,情不自禁就斜眼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