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野外瞧不清楚,待那群護衛將蕭矜等人帶到了房中站在光亮下,才算是認出幾人來。
豬場的火尚未熄滅,但火勢已經減少許多,空氣中充斥著燒焦和肉香的味道,混雜在一起有著莫名其妙的難聞,令人十分不適。
大堂之中站滿了人,外圈是豬場的護衛和下人,再往裡則是一圈蕭家侍衛,最中央的就是蕭矜葉洵幾人。
就算豬場的人已經認定縱火的人是蕭矜,卻也不敢做什麼,甚至還讓他坐上了那一把實木躺椅,翹著腿前後晃著,一派悠閒自若的模樣。
季朔廷則斜倚在椅靠邊上,垂著眼把玩手裡的玉珠,嘴角輕勾也看不出來是不是真的在笑。
這兩個人儼然如老油條一般,即便闖下如此大禍也絲毫不覺驚慌。
相對而言葉洵的臉色就難看極了,青白一張臉站在旁處一言不發,葉芹似察覺到兄長情緒,也不敢說話,隻緊緊貼著葉洵的手臂而站。
陸書瑾此時還算鎮定,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眼下去衙門一事是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但蕭矜說會保她沒事,應當會作數。可被喬百廉訓斥一事鐵板釘釘的了,他先前有好幾次都告誡她不要過多與蕭矜往來,結果還是被他帶著惹上了禍事。
心中說沒氣那是不可能的。
這蕭矜當真是太閒了,自己胡作非為也就罷了,還牽扯上她。原本她從姨母家中逃出來已經是費儘千辛萬苦,若是再被海舟學府趕出去,那又該往何去處?
先前她給蕭矜抄得《戒女色》也抄了大半,如今手裡存銀有足足一百三十兩餘九百二十錢,皆是從蕭矜那裡領的,期間買東西外加置換了所有的粗麻布衣還花了不少。
這一百多兩不管去何地,買間鋪子做小生意是綽綽有餘的,但她一個女子在外做生意難免會有很多受困之處,再加上她從未經營過生意,不懂其中的彎彎道道,若是被人騙光了銀兩那才是要命的大事。
所以若是被趕出海舟學府,陸書瑾的處境會變得極為艱難,她站在人群之中已經開始措辭如何求得喬百廉的原諒,爭取能繼續留在學府之中念書。
一時之間眾人心思各異,大堂內沉默寂靜,久久無人出聲,直到木門被砸向,“開門!衙門辦案!”
齊家豬場燃起烈火一事非同小可,衙門接到報案之後立即派出大批人馬前來幫忙滅火緝拿縱火犯,其中帶頭的人陸書瑾先前也見過,便是那位方大人。
方晉身邊還站著個身高體壯的捕頭,麵容黝黑橫著濃眉,一臉的凶煞模樣,站在門口轉動一雙鷹眼,冷聲問:“縱火元凶在何處?”
沒人敢指認蕭矜,眾人索性將道路讓開,撥開一層層包圍圈,中央悠哉躺在躺椅上的蕭矜就露了出來,出現在捕頭的視線之中。
他撩起眼皮去看那個捕頭,撞上那人凶戾的眼眸也沒有半分怯色,開口道:“何捕頭,你可不能聽信旁人的一麵之詞,我們不過是在這門口路過就被安上個縱火的罪名,也太冤枉人了。”
何湛顯然他與蕭矜也是舊相識,他雙眸微眯周身散出駭人的氣魄,聲音如鋒利的刀,“又是你,蕭矜,任何事安在你頭上都不算冤枉!蕭家是將,不是匪!你何以這般行事狂妄,辱沒蕭家門楣!”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一字一句恍若重錘,即便陸書瑾不是受訓的那個,也聽得心驚。
蕭矜卻無半點反應,仍吊兒郎當地晃著躺椅,笑了一聲說:“我爹是將,我又不是。何捕頭若是可惜蕭家門楣,何不改隨我姓,為蕭家光宗耀祖?”
何湛登時動怒,還要說話時,方晉便上前一步用手攔了攔他。
方晉在眾人麵前顯得有些鐵麵無私,並沒像上次那樣見著蕭矜之後熟絡招呼,目光在眾人麵前掃一圈,對何湛道:“何捕頭,先押回衙門再審問吧,這場火現在仍舊未滅,損失不可估量,須得等滅火清點之後,查清楚了才能定罪。”
何湛氣得不輕,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壓住脾氣,振臂一揮,“全部押走!”
陸書瑾看著就覺得害怕,她覺得以何湛那高大的身軀和凶狠的麵相,動起手來指定不會手下留情,還真有可能與蕭矜當場打起來。
不過好在並沒有,捕快圍在幾人的身側,將他們帶到衙門官車邊上,讓他們排著隊地上去。
好歹不用再騎馬了,這也算是一堆糟糕事之中唯一的幸運之事。
雲城的衙門坐落在城東區。城東是雲城之中出了名的富貴黃金之地,其中大多是城中達官貴人的府邸住所,蕭府便位於此地,是以城東也叫做“蕭東區”。
衙門建造的極為氣派,門前有一麵巨大的紅鼓,兩隻威風凜凜的石像一站一坐列在兩邊,再往後是一扇堪比兩人高的大門,兩邊附上的側門是正常大小,上頭掛著藍白兩色交織的牌匾,上書:雲府衙。
陸書瑾仰著頭,隻覺得這牌匾掛得無比高,單單是看著一股強力的威壓就橫在心頭,再一看站成兩排的冷麵捕快,心中不住地發虛。
還小的時候,陸書瑾在姨母家是被允許上桌與表姐妹一起用飯的,但有次她不小心蹭掉了二表姐的碗,碎了的瓷片割破二表姐的腳踝流了血,二表姐哭得驚天動地。姨母見流了這麼多血,極是心疼女兒,厲聲責怪她是故意為之,戕害表姐,要把她扭送去衙門讓官老爺來懲治她這個心腸歹毒之人。
這話自然是氣頭上說來嚇唬陸書瑾的,但當時尚為年幼的她卻信以為真,一連好幾日都被夢魘纏身,自那之後也再沒有與表姐妹同桌用飯。
雖然後來長大知道衙門是給惡人定罪之處,但幼年那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還是讓她看見衙門就忍不住緊張起來。
但這會兒也不是害怕的時候,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穩重情緒,收回視線往前看去,卻忽然對上了蕭矜的視線。
走在前頭的蕭矜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了,正偏頭看她,在旁邊押行的捕快見狀也不敢催促蕭矜。
陸書瑾連忙快走了兩步追到蕭矜身邊,他才繼續往前走,沒問她為何停下。
按照衙門的規矩,凡是押進衙門的人審問前不管有沒有罪,都要關進獄中暫拘。
雖然何湛嚷嚷著將蕭矜關進牢中的聲音很大,但手底下的捕快都不是傻子,知道用不了多久又會有人前來衙門開門放人,蕭矜根本在此呆不了多久,關牢裡就是平白得罪他。
且他也不是頭一次來,衙門的人都熟悉他,所以輕車熟路地將他們帶到後院的客房之中。
後院寬敞,當中停放著幾個木架子,架子上蓋了白布,一眼就能看見是一具具屍體。
方晉走在最前麵,進院子一看當即擰起眉頭,喊來一個捕快問道:“這些屍體不放義莊,搬來衙門作何?”
捕快低著頭有些害怕地問答:“回方大人,是秦仵作讓人抬來的,他說要連夜驗屍,找出死因。”
方晉沉浸片刻,而後道:“將屍體並去角落,展木門遮擋起來。”
捕快領了命立即去喊人幫忙,方晉則領著幾人繼續往裡走。陸書瑾從邊上路過的時候沒忍住轉頭去看,就見兩個捕快搬起其中一具擔著屍體的木架時,風將蓋屍的白布吹起,一下子露出了大半身體來。
陸書瑾定睛一看,當即被嚇了一跳,驚得汗毛倒立。隻間那屍體裸露在外的皮膚赫然通紅,像是被煮熟了一般的顏色,密密麻麻的爛瘡爬滿了脖子,留出帶著血的黃色濃水已經凝固,看起來既恐怖又惡心,捕快趕忙將白布重新覆上,陸書瑾也收回了視線,老老實實不再亂看。
進了房中後,方晉讓人上了一壺熱茶後,領著葉芹離去。
幾人經過這場事,那還有心情坐下來喝茶,既是忐忑又是興奮,站在窗邊小聲嘀咕。葉洵背過身去站在一副畫前,從蕭矜用舉起酒杯遙遙一指那篝火盛宴之後,他就一直沒有再開過口,也不知在琢磨什麼。
蕭矜坐下來,拿起茶壺倒了一杯,還打了個哈欠眼睛蒙上一層輕薄的霧水,他衝陸書瑾招了下手,“過來喝點茶水。”
陸書瑾先前慌張害怕時倒不覺得,現在到了房中還真感覺有點渴,聞言便也坐了下來,接過蕭矜遞來的杯子,掌心貼在杯壁上感受著微弱的暖意緩緩傳來。
季朔廷將玉珠往桌上一放,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歎口氣說:“這得折騰到幾時,今夜的覺還能睡嗎?”
蕭矜說:“你又不上早課,睡到日上三竿再去學府唄。”
“我雖不上早課,但可是很準時在上課鐘敲響之前進學堂。”季朔廷搖頭晃腦道:“這是規矩,不遵守規矩是要被懲罰的。”
也不知這話是不是有彆的深意,陸書瑾聽了總覺得不對勁,轉動眼珠看了季朔廷一眼,同時餘光看見麵朝著牆站著一直沒動的葉洵也在轉頭看他。
蕭矜笑說:“是啊,衙門辦案也是有規矩的,隻要咱們咬死了隻是路過不鬆口,他們誰也不能將縱火的罪名安在我們頭上。”
“就算這罪名落下來,也有你蕭矜頂著。”季朔廷幸災樂禍。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甚至還猜測起來那一把火燒死了多少豬,齊家的損失到什麼地步,齊銘還敢不敢再來找蕭矜鬨事。陸書瑾一邊喝著水一邊聽,細聽之下發覺兩人說的都是廢話,燒死了多少豬就說是很多,損失到什麼地步就說是慘重,齊銘還敢不敢來就說是不敢,總歸沒什麼有用的信息。
聊了一陣,蕭矜忽而偏頭,先是朝陸書瑾的杯子裡望了一眼,然後問,“你害怕衙門?”
陸書瑾讓他這突然一問整得有些迷茫,驟然又想起衙門前他的停步回望,許是在那個時候蕭矜看出了她對衙門有些畏懼。
旁的不說,至少蕭矜此人是非常細心的,或者說是敏銳,這一點陸書瑾打學府開課那日遇見他時就發現了。
她說道:“我一介草民老實本分,第一次進如此莊嚴肅穆的官府,難免有些心忌。”
“這有什麼,衙門是明辨是非,懲治惡人的斷案之地,你又不是被捉拿歸案的犯人,犯不著害怕。再且說咱們還跟知府大人的兒子一起呢,這回衙門不跟回家一樣?”蕭矜說著朝葉洵揚聲道:“是不是啊,葉老二。”
葉洵回頭,給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正說著時,外頭的人倏爾將門打開,眾人朝門口看去,就見一個身著常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門邊。他衣冠整齊而身形板正,身量算不上高,但氣魄倒是壓人的很,不笑的時候表情看起來有些凶,有一種常年處於上位者的威嚴。
他身側站著喬百廉,後頭是方晉何湛二人,葉芹站在另一邊。
陸書瑾還沒反應過來時,蕭矜和季朔廷就已同時站起身。
兩人恭恭敬敬揖禮,“喬院長,葉大人。”
陸書瑾立即明白來人身份,雖慢了一拍但也將禮節補上,房中其他人見狀也忙行禮,葉洵從後麵走到前頭,對葉大人低頭喚道:“父親。”
“嗯。”葉鼎應了一聲,揚起溫和的笑容看向蕭矜,“蕭小四你又惹事?你爹臨去京城前還特地叮囑過我仔細照看你,沒想到你才老實了幾日又開始不消停。”
話像是責怪,但語氣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像個慈愛的長輩,話裡話外都是溺愛。
仿佛蕭矜隻是隨便燒了路邊的一個樹,而不是一整個齊家豬場。
蕭矜笑著討饒:“葉大人千萬莫告知我爹,否則我又不得清靜。”
喬百廉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你還知道怕?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指望誰提你遮掩?快些出來!”
蕭矜隻好衝葉鼎拱了拱手,抬步出了房間,喬百廉一指季朔廷,“你們幾個也都出來,先跟我回學府,再一個個地算賬。”
幾個人之中,也隻有陸書瑾與季朔廷是海舟學府的人,其他幾人並不歸喬百廉管,但他在雲城的威望高,曾官拜二品,是葉鼎也要尊敬幾分的存在,幾個少年不敢在他麵前造次,低著頭老實排隊出了房間,隻餘下了葉洵一人未動。
喬百廉帶著蕭矜幾人從後院離開之後,葉鼎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嘴角沉下來掛滿寒霜,將葉芹留在門外自己進了房,隨手關上了門。
葉芹瞪著一雙大眼睛滿是慌張,想爬在窗邊聽一聽裡麵的情況,卻隻能聽到些許細碎的低語,不知道父親跟兄長在說什麼。
忽而裡麵傳來一聲響亮的巴掌聲,葉芹嚇了一跳。
隨後門被推開,葉洵頂著一個鮮紅的巴掌印走了出來,神色還算平靜。
葉芹立即小跑過去,目光鎖定在葉洵微微發腫的側臉,墊著腳尖用手指小心翼翼觸碰,撇了撇嘴喚:“二哥……”
葉洵握住她的手,說道:“哥沒事,怎麼手這般冰涼,跟哥回家去,彆凍著了。”
皓月當空,折騰了許久的衙門又重歸寧靜,再大的案子也要翻過了今夜才能繼續。喬百廉領著蕭矜幾人出了衙門之後,出乎意料地沒有訓斥蕭矜,而是讓他先帶著陸書瑾回學府去,讓他明日去一趟喬宅。
蕭矜這會兒早就困得哈欠成串打,點了點頭就征用了季家的馬車,帶陸書瑾回學府,季朔廷也背道離去,這樁荒唐事暫時平息。
陸書瑾心中其實有很多疑問,但她不像吳成運,毫無眼色地逮著一個人追問,她見蕭矜神色懨懨,耷拉著眼皮像是隨時要睡著的樣子,便將所有問題都悶在心裡,不去打擾他。
夜間回到舍房,蕭矜用很快的速度洗完爬上床睡覺去了。而陸書瑾則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她一閉眼腦中就浮現今夜那場勢頭衝天的大火。
齊家幾乎壟占整個雲城的豬肉生意,如今這一場火燒了不知多少頭豬,必定會使得整個雲城的豬價飛漲,極有可能到了供不應求的地步,尋常百姓有一段時間吃不到豬肉了。
她想起季朔廷今夜不同尋常的沉默,想起葉洵看見大火之後驟變的臉色,又想起她一直疑惑的葉芹一個女子為何會在夜間與這些男子為伴,問題繚繞在心頭轉來轉去,陸書瑾想著想著,沉入了夢鄉。
陸書瑾做了個奇怪的夢。
她夢到自己跪坐在蕭矜麵前。蕭矜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那雙眼睛裡滿是冷霜和輕蔑,他身後站滿了人,陸書瑾一一望去,是季朔廷,蔣宿,方義等人。
“與蕭哥作對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你一個毫無家世背景的窮酸書生,也配跟蕭哥叫板?”有人用刻薄的聲音衝她喊。
陸書瑾卻沒有表現出害怕來,她仰著頭靜靜看著蕭矜,“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朋友?”蕭矜開口了,勾著唇角笑得涼薄,“你配嗎?”
畫麵一轉,陸書瑾又成了旁觀者,她站在邊上看蕭矜揍人。蕭矜打人的時候是很凶的,按住那人的脖子不斷地用拳頭打那人的頭,不管他發出怎樣的哀嚎都不停手,蕭矜紅著眼睛,好像變成了一個暴虐凶殘的瘋子。
陸書瑾從夢中驚醒,猛地睜開眼睛。
意識回籠的瞬間,她的心狂躁地跳動起來,那些在夢中模糊的情緒瞬間湧出,變得無比清晰,恐懼猶如藤蔓緊緊將她的心臟包裹。
她後知後覺,這是做了個噩夢。
陸書瑾在床上呆坐了片刻,這才起身下床,穿好外袍把發束起來,去洗漱完後將窗子打開。日光落進來,撒在桌麵的書本上,鳥啼聲一晃而過,陸書瑾做完噩夢之後的情緒仍未平複,坐下來朝著遠處葉子快要掉光的樹眺望。
也不知這樣坐了多久,陸書瑾揉了把臉,推門去喚隨從將膳食端進來。
一開始陸書瑾是很不習慣這樣的,但蕭矜態度強硬,彆的他不管,就是飯食管得嚴厲,讓陸書瑾不準再踏進食肆裡。若是陸書瑾不吃,那做好的豐盛美食就會直接被倒掉,陸書瑾心疼得很,漸漸就適應了這樣,每日早起洗漱之後就會推開門告知隨從她已睡醒,其後不出半個時辰,膳食就會送來。
蕭矜已經不在舍房,約莫是去了喬百廉的宅邸,陸書瑾自己在房中吃完了飯,便動身出了海舟學府。
天氣轉涼,蚊蟲基本消失,現在開窗偷偷放蚊蟲叮咬蕭矜的這個方法已經行不通了。蕭矜對衣食住行方麵極其講究,舍房被陸續改造得除了小一點之外,挑不出來半點毛病,想要將蕭矜趕走已經做不到,陸書瑾隻能在外尋找住處。
好在海舟學府附近是有租房門路的,學府裡有不少外地前來求學的子弟,有人專門在學府周側蓋起專供租賃的房舍,隻不過價格相對要高很多。
雖然陸書瑾現在手裡有一百多兩,但還是不願意花冤枉錢,她找了三個租賃東家麵談,詢問了價錢和看了地帶住處,再做比較,今日約的東家是第三個。
她趕到約定地點時,已經有一個婦女等在那裡。那婦女模樣憨厚,身量不高看起來胖墩墩的。
這婦女姓錢,丈夫是入贅的,家裡的生意皆由她一人出麵打理,不過也都是些小本生意。她為人熱情,見著陸書瑾了後便笑開了花,往前迎兩步,“小郎君,等你好一會兒了。”
陸書瑾道:“是我來遲,快些帶我去看房吧。”
王婦帶著陸書瑾去往租地。哪地方離學府不遠,在西牆邊上,且處在熱鬨地帶,一院一戶,房子雖不大,但裡麵浴房淨房灶台俱全,安靜卻不孤僻,極合陸書瑾的心意。
她問了價錢,依舊是半年起租,統共是二十五兩,定金需交五兩。
對比前兩個的價錢,二十五兩算是高了些,但陸書瑾來來回回將這一院一戶的小屋子看了好幾遍,沒挑出任何毛病來,豁著臉皮與王婦在價錢上來回拉扯了半晌,最後還是一文錢沒少,陸書瑾咬牙給了五兩定金。
王婦談成這一樁生意,自然喜笑顏開,對陸書瑾更加熱情,帶著她往外走,嘴裡喋喋不休,“我跟我家那口子住得離這不遠,咱們也算得上是鄰居,俗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有什麼事你儘管來喊我們幫忙就是,你隨時可以搬過來,屆時租款結了我便把鑰匙給你……”
陸書瑾了卻了心事,心裡也是開心的,與王婦說了幾句話,約定五日之後來結租款,這才離開。
王婦熱情歡送,看著陸書瑾的背影消失了才捂著五兩銀子轉身要走,方走了沒兩步,麵前忽而出現兩個高大的男子將她攔住。
王婦從未在這一帶經曆過被男子攔路的事,當即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將剛到手的銀兩捂死,緊張問:“二位郎君何事?”
兩個攔著她的男子沒說話,倒是從後頭拐角處走出來一個身著紅色衣袍的年輕公子,頭頂著雪白玉冠,墜下的兩條紅金交織的長纓隱沒在披著的長發之中。他麵容極是俊俏,眸色不是純粹的黑色,身量也高,從前頭一步步走到王婦麵前。
王婦見這年輕公子第一眼,當即在心裡喊了一聲好俊的郎君!
待他走到近前來,王婦的臉色猛然一變,忽而想起前段時間有次打海舟學府正門路過時,曾瞧見有人在門口打架鬥毆,她去湊了個熱鬨,仍記著當時的場景。再一看麵前的公子立馬就認出來,這不正是那日把一個胖子按在地上揍的那個小公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