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2 / 2)

夫妻二人不管不顧,外麵的人敲了一陣,而後猛地將門踹開,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這才將夫妻倆嚇得同時停了手。

緊接著兩個身量高大,腰間配著刀的男子就走進了租房之中,滿臉的冷煞,盯著二人道:“王氏夫妻,跟我二人走一趟吧。”

王裕見狀嚇了個半死,哪還有半點方才對妻子大打出手的蠻橫樣子,急忙討饒:“二位大人,王某可是有什麼事冒犯了你們,有話好商量。”

“主子要見你。”其中一人多說了一句,隨後拽著王裕的領子就要拎走。

“相公!你們要將我相公帶去哪裡?!”柳花嬌尖銳地叫喊起來,嚇得抱住了王裕的胳膊。

王裕一反手,就將柳花嬌也一同拉上,對來人道:“這是我的妻,也一並帶去吧。”

於是夫妻二人就被押走,出了租房便是一輛馬車,王氏夫妻被押上車後擠作一團,此刻也怕得沒心情再爭吵。

馬車行過街市,停在了一座豪奢的茶樓門口,王氏夫妻被帶入其中。兩人都還來不及欣賞這茶樓的奢華,就被帶去了後院的雅間之中。

推開門,芬芳的茶香就從房中飄出來,伴著一股縹緲的熏香氣息,是富貴人家的特有味道。

王裕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跨過了門檻,往裡走了兩步,妻子跟在他身後。

門被關上,房中燃著暖爐,熱氣騰騰的,周圍很安靜。

王裕沒忍住抬頭瞟了一眼,就看見一個身著赤色長衣的少年負手而立,正仰頭望著牆上的畫。

少年身量很高,長發用玉冠束起馬尾,露出的半張臉都極為俊俏,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的年歲。

王裕見這少年滿身富貴,氣勢迫人,就完全不敢出聲,焦灼地站著。

過了好一會兒,那少年才緩緩將頭轉過來,顏色稍淺的眼眸一動,視線落在王裕身上,啟唇道:“王裕。”

王裕膽子小,就這麼站了一會兒,心理狀態已經是極限了,少年一喊出他的名字,他雙腿便軟成了麵條,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彎著脊背道:“大人!不知小人何處犯了錯,還請大人饒過小人一條性命!”

柳花嬌也跟著跪下來。

少年轉過身,眉眼被斜照進窗子的光描繪了一番。

王裕夫妻二人不是雲城人,更不常來此地,認不出來麵前的人正是蕭大將軍的嫡子。

嵌了銀絲的黑色錦靴停在兩人麵前不遠處,坐了下來。

“你年前在萬書鋪的那樁生意,為何被退了?”蕭矜問。

“什麼?”王裕先是驚訝了一下,腦子又轉得極快,立即回道:“是那東家說不能按時間交貨,所以才將小人的定金退了的。”

“哦?原來不是因為你胡攪蠻纏,想要店鋪提前交貨,否則就退你十兩銀子,才逼得店家退了這樁生意。”蕭矜麵容平靜,聲音輕緩,好似跟人在閒聊。

王裕卻出了一身的冷汗,身子發起抖來,“小人、小人知錯。”

蕭矜往旁邊一瞥,看了柳花嬌一眼,又道:“你這妻子又是為何頻頻打聽一年輕男子的消息?”

柳花嬌聽到他點了自己,也嚇得不行,忙道:“民婦不過是隨口一問,並非故意打聽。”

蕭矜淺喝了一口茶水,說:“五日之內你們上門七次,其中有四次你都在打聽他的消息,還敢說自己是隨口一問?你若不想說實話,就等著出了正月再回家去吧。”

他年前就接到這夫妻倆在店鋪鬨事的消息,還害得陸書瑾毀了這樁大生意。這也就算了,偏偏這個婦人一而再,再而地打聽陸書瑾的消息,蕭矜聽後就窩了一肚子的火。

他自個想得要死都不敢下嘴的人,倒還被一個有夫之婦給惦記上了?

蕭矜一刻都忍不了,剛閒下來就立即把人提過來,打定主意要好好嚇唬一番。

“再敢說謊糊弄小爺,就先一人交代兩根手指頭!”蕭矜將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凶狠地瞪著他們,發出的響聲把夫妻倆嚇得打哆嗦。

王裕惱怒地橫了妻子一眼,低斥道:“快將原因與大人說來!”

柳花嬌無他法,隻好顫著聲音說道:“大人饒命,是民婦見那少年頗像一位遠親,所以才幾次番打聽。”

“遠親?”蕭矜皺起眉,意識自己方才想錯了方向,他問道:“你家在何處?”

“楊鎮。”

蕭矜眉頭一揚,他記得陸書瑾的確說自己從楊鎮而來。

“是你什麼遠親?”他問。

柳花嬌就道:“是我出嫁前,家中主母的親外甥女,她幼年便無父母,撫養她的祖母過世之後便被接到了我家,但她常年閉門不出,我未曾與她見過幾麵,隻知道主母給她定了親事之後,她私自出逃,至今未能找到……”

“胡說八道!”蕭矜哼聲道:“他分明是個男子,怎的又像你主母的外甥女,性彆都對不上你在此蒙騙誰?!”

眼看著少爺要發火,王裕氣得抬手甩了妻子一個巴掌,怒道:“快快老實交代!”

柳花嬌被打得慘叫一聲,捂著半邊臉哭,將話一股腦全說出來:“民婦所言句句屬實!我那主母的外甥女名喚陸瑾,我是聽到店鋪的東家叫那少年陸兄,又見少年的臉著實有幾分熟悉,所以才起了疑心打聽的……”

“陸瑾?”蕭矜聽到這個名字,心臟登時重重一跳,臉色猛地變了,霍然站起身眼睛死死地盯著柳花嬌道:“哪個陸,哪個瑾?!”

柳家的姑娘都學過認字,柳花嬌早年就跟著父親跑生意,輔佐主母管理後院,自然知道陸書瑾的名字如何寫。

她忙道:“陸地的陸,瑾是斜王旁,美玉之意的那個瑾。”

蕭矜腦子木了。

他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你那表親,是什麼時候出逃的?”

“去年八月初。”柳花嬌答。

“她多大歲數?”蕭矜的呼吸有些不穩,極力壓製著心裡的軒然大波,一個十分不可思議的猜想自心底破土而出,迅速抽芽。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婦人,呼吸都在無意識間放輕了,企圖從她嘴裡聽到自己期盼的答案。

“十六。”柳花嬌道:“過了年應當十七了。”

蕭矜呼出的氣息都帶著顫,心臟瘋狂撞擊著胸膛,儘管他在努力克製著情緒,但連王裕和柳花嬌都能看出他的不對勁。

“大人……”王裕害怕地喊了一聲。

“你家在何處?”

柳花嬌茫然。

“你家在何處!”蕭矜不自覺提高了聲音。

柳花嬌打了個哆嗦迅速回答:“楊鎮東明街柳氏。”

蕭矜立即大步出了門,速度極快,等夫妻倆反應過來時,門口就什麼人都沒了。

“蕭矜,我沒有爹娘。”

“我自小在姨母家長大,至少吃飽穿暖,比之那些無人收養流浪街頭的孤兒不知好了多少。”

“我曾徒步從楊鎮走到隔壁鎮子,走了兩天一夜。”

這些都是陸書瑾在與他閒聊時無意識說出來的話。蕭矜從前還奇怪,為何陸書瑾來了雲城之後從未接到過家人寄來的信或者銀子,更鮮少提及自己的家鄉。

現在終於算是明白了,那是因為她根本就是逃出來的!她被姨母訂了婚之後不滿婚事,私自出逃自此,女扮男裝考入學府,所以她在城北區租了半年的破院子,從她到雲城來的時候起,壓根就沒打算再回去!

蕭矜一時難以接受這個信息,一時又覺得自己蠢笨。

早該想到的,陸書瑾身材瘦小,麵容嬌嫩,乍一看仿若男生女相,穿上女子的衣裙也沒有任何違和。先開始還不太熟的時候,他就覺得陸書瑾有些小姑娘的嬌弱感,當時不以為意,竟是無論如何也沒懷疑陸書瑾的性彆?!

若陸書瑾當真是個姑娘,當真是從柳氏逃出來的,那他這些日子的痛苦就徹頭徹尾地成了一場笑話。

但蕭矜又是無比希望此事是真的,而不是那該死的巧合。

他派出去的探子速度很快,第天就捎回了消息。

主要去了兩個地方探查。一是楊鎮的柳氏,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柳氏家中的確養了一個妻子的外甥女,隻不過那姑娘深居簡出,除了柳氏後院的人知道之外,基本查無此人,去街區隨意打聽,皆問不出這號人物。

那姑娘去年年初被安排了一樁婚事,對方是賣玉發家的商戶嫡子,今年十有二尚未娶妻,是個瘸子,婚期定在八月。

姑娘便在八月初出逃,至今下落不明。由於家醜不可外揚,柳氏一直沒有報官隻派了人在附近城鎮暗中搜尋,除了柳家的下人,幾乎無人知道此事。

另一條消息則來自雲城城北區的那個破爛大院,探子向楊沛兒詢問了陸書瑾租房的具體日子,是在去年八月十四日。

如此一來,年齡,身份,時間全都對上了。

陸書瑾就是柳家那個逃婚出來的外甥女,她改了自己的姓名喬裝成男子,考進海舟學府。

蕭矜拿著探子送來的信,一遍一遍地將上麵的字反反複複地逐字研讀,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之後,手都不可抑製地開始顫抖。

他無法去感知現在的心情,心臟好像是各種情緒擁擠在一起,迅速膨脹,擠得快要炸了!但是炸了之後迸濺的卻是充滿歡愉的水花。

蕭矜這些日子被自己的理智與**折磨得生不如死,到頭來卻成了笑話,又如何不生氣惱怒,可陸書瑾是姑娘這件事,又讓他感覺到了天大的喜悅,兩種情緒猛烈地碰撞在一起,不能相融,使得蕭矜整個人都變得極為複雜。

他的手在猛烈地顫抖,又想笑,又想哭。

陸書瑾是姑娘?

陸書瑾是姑娘!

她真的是個姑娘!

難怪她睡覺時總是穿著整整齊齊的衣裳!難怪她對誰都十分戒備,唯獨與葉芹非常親近!難怪她說自己不可能參加科舉,不可能走仕途之路!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是個姑娘!

他沒有愛上一個男子,那個讓他魂牽夢繞,怦然心動的人,是個女孩。

於是他笑出聲,緊緊攥著手中的紙,眼睛一眨,赤紅的眼眶中竟是落下了一滴淚,但他仍然在笑,且越來越大聲。

那模樣像是瘋了。

“陸書瑾啊陸書瑾,”自打出生起從未栽過跟頭的小少爺,在這裡險些摔斷了全身的骨頭,然他心中卻燃不起一點怒火,咬著牙的控訴充滿著無奈和委屈,“你騙得我好苦啊……”

一把火燒儘了蕭矜心中那沉重的枷鎖,昔日負罪的頹廢和痛苦化作灰燼消散,蕭矜宛若獲得了新生。

他用了大半天的時間,才讓自己的情緒恢複平靜,然後就是一刻也等不了,立馬跑去了陸書瑾的宅子敲門。

陸書瑾先前躺著睡著了,剛醒沒多久就聽到有人敲門。她走過來打開,就見蕭矜站在門外。

他披著墨黑的大氅,麵容沉重,眸色很深地低著頭,一瞬不瞬地看她。

似乎又是許久沒見。陸書瑾看著他,當即愣住了。

她這一整日都精神懨懨,提不起什麼興致來,也基本沒做什麼事,直到這一刻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蕭矜,心臟才像是又恢複了鮮活的生命力,開始快速地跳動。

“你……”她剛啟唇,就被蕭矜一把捏住了臉。

蕭矜的手有些粗魯地在她臉上揉搓,用手指將細嫩的臉頰又捏又擠,後槽牙磨著,在心中惡狠狠道:你個小騙子!

陸書瑾不知道他突然出現在這裡發什麼瘋,去推他在臉上作惡的手,“蕭矜!”

蕭矜卻一把將她拉入了懷中,雙臂用力,緊緊擁住。

陸書瑾被悶在了懷中,按在柔軟的狐裘大氅上,鼻尖裡儘是蕭矜身上的氣味。她感受到蕭矜的力道很重,像是死死地將她梏住,還不等她發出抗議的聲音,蕭矜又微微鬆了些力道。

而後就彎下腰,將頭埋入了她的頸窩裡。他像是騎馬來的,臉上被寒風吹得冰冷極了,貼著陸書瑾溫暖的側頸時,凍得她本能地往後躲避,縮起脖子,有些氣惱地抬手捶了蕭矜的肩膀兩下,“你做什麼!放開我!”

然而這兩下拳頭對蕭矜來說完全沒感覺,他隻感覺陸書瑾身體好軟,身上好香,聲音裡都帶著一股撒嬌的味道,勾得他神魂顛倒了。

“想我沒?”蕭矜黏黏糊糊地埋在她脖子處,低聲問。

陸書瑾一下瞪大眼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蕭矜往她側頸蹭了蹭,這才站直身,又問一遍,“多日不見,你不想我嗎?”

陸書瑾揮手將他推開,自己往後退了幾步,盯著他的臉,神色古怪地遲疑了許久,才問道:“你是不是瘋了?”

蕭矜心說我他娘確實是差點被你折磨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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