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書瑾笑了笑,“不過是夢境而已,已經翻過的歲月,無論如何都過去了,且柳宣力去年生意大賠,嫡子濫賭,如今也已傾家蕩產,不值得再提起。”
蕭矜輕輕哼了一聲,雖仍然不滿,但到底沒繼續這個話題說。
陸書瑾心中自有分明,當年她一筆賬清算了養之恩,就再沒與柳家往來。
去年柳宣力生意賠得掏空家底,走投無路之下想起了如今是蕭氏少夫人的陸書瑾,便匆匆去了雲城蕭府求見陸書瑾。
卻不知陸書瑾這幾年一直在京城,柳宣力尋人不得要硬闖,最後被打了一頓趕走。
蕭矜拿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去找了陸書瑾,問她的意思,陸書瑾隻說不認識此人,下次他若再去蕭府便再打走就是了。
在她心裡,已經沒有姨母這號親戚,更遑論什麼姨夫柳氏。
十七歲那年,陸書瑾跟隨蕭矜來到京城。
她見到了傳聞中半生戎馬的大將軍蕭雲業,年過半百的大將軍,見到她的時候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半點架子都沒有,尤其囉嗦好問,逮著陸書瑾問東問西,最後還是蕭矜將人勸走。
蕭雲業將辦女子書院的所有特權都交給了陸書瑾,由她自己挑選地段,與工匠商討如何建造,親自挑選能夠在其中授課的女夫子。
忙活了大半年的時間,京城頭一座女子書院建成,被命名為“書徑學府”。
取自“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女子學府招收的第一位女夫子,就是葉芹。
陸書瑾親自寫的邀帖,鄭重地遞到葉芹的手上,葉芹開心極了,拿著邀帖翻來覆去地看,最後還是落下了淚。
她抹著眼淚說:“我知道我笨,什麼事都做不好,所有人都不準我去做那些事,但隻有你教我識字,教我念書,如今我終於也能教彆人了……”
陸書瑾心間一片柔軟,將她擁進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
十八歲開春,女子學府正式開始招生。
萬事開頭難,一開始陸書瑾遭受了很多非議,招攬不到任何女學生,蕭氏在朝中也受了不少彈劾。
但蕭氏權柄遮天,如今在朝中無一家族能與之相提並論,再多的彈劾送上去也猶如石沉大海,皇帝視若無睹。
蕭雲業為了兒媳婦也操碎了心,辦了不下十場飯局,與一眾朝臣喝得天昏地暗,稱兄道弟,賣足了人情,才將這議論紛紛的彈劾給壓了下去。
蕭家的麵子值錢,人情一旦欠出去便是十分難還的,蕭家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卻仍是大力支持陸書瑾的女子學府。
蕭矜更是夜夜給陸書瑾鼓勵,為此事奔波忙碌,還要時時小心保護她的安危,如此持續了好一段日子,陸書瑾的女子學府總算開課,招了年齡最小五歲,最大三十的女子,由她和葉芹親自授課。
隔年,來女子學府報名的女學生多了一倍不止,蕭矜怕累到陸書瑾,就又找了兩個女子來教書。
陸書瑾想起楊沛兒也是識字的,便也與她傳信,問她是否願意來京城。
楊沛兒得知她辦了女子學府,立即收拾包袱上京,成為女夫子之一。
女子學府的事情有蕭家在後麵撐腰,辦起來要順利得多,不過兩年的時間,學府的規模就逐漸擴大,走上正軌。
蕭矜二十歲那年,升至三品官,大辦冠字宴,連皇帝都親自來參加。
蕭雲業為他冠字為辭月。
意為辭夜,漫漫長夜而過,便是無邊璀璨的黎明,是新生,也是希望。
冠字之後的蕭矜一刻都等不了,叫嚷著要與陸書瑾成親。
前兩年他頭上兩個兄長都還未成家,蕭矜作為幺子,自然沒有越過兄長先成家的道理。
但給陸書瑾名分,堂堂正正叫陸書瑾一聲夫人這件事是蕭矜心頭上的頭等大事,他這兩年沒少折騰兄長,直到年前二哥娶了妻。
冠字禮一過,蕭府就開始張羅嫡子的大婚。
陸書瑾沒爹娘,在京城也沒有家,花轎從蕭府抬出去,嗩呐高響,喜糖撒了整整一路,後麵墜著長長的嫁妝,在京城轉了一圈,被風風光光地又迎進了將軍府。
蕭矜一身喜袍,赤紅的金冠戴在頭上,坐在馬背上笑得燦爛,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花轎。
陸書瑾著紅裝,鳳冠霞帔,坐在花轎裡晃了一路,被蕭矜抱著下的花轎,扇子遮不住耳邊的紅,在一眾歡笑吵鬨的聲中拜堂。
從前的陸書瑾隻是柳宅之中被王氏常常遺忘的外甥女。
現在的陸書瑾是學府的女夫子,是葉芹楊沛兒的朋友,是蕭雲業的兒媳婦,是兩個兄長的弟妹,是蕭矜的妻。
日後她還會有更多的身份,人生所有空缺都將被一一填滿,成為彆人生命中重要的人,成為不可或缺的唯一。
“下雪了。”蕭矜在她唇邊落下一吻,低低問道:“要起來看雪嗎?”
陸書瑾揉了揉眼睛,笑說:“當然。”
往年的雪隻有她自己看的時候,陸書瑾坐在門邊頂著寒風都要看。
往後的雪有人作陪,她更不想錯過任何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