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拒絕,季朔廷沒像之前那樣再努力爭取,隻“哦”了一聲,說:“那你先好好休息。”
他扭過身去,拿出書本低頭看,許久過去書頁也沒有翻動。
房中的燈逐漸掛起,窗子開著,五六月的夜風還有些清涼,吹在身上都是舒服的,但季朔廷卻無心享受這種舒服。
葉芹在身後安靜得像一隻貓,就算是走路,也沒有發出聲響,在季朔廷斂著眉眼沉思時,她已然走到季朔廷的身邊來。
她低頭,能看到季朔廷的側臉。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但卻能看出一股子明顯的沉悶,俊俏的眉眼都因為這鬱鬱寡歡而失了顏色。
葉芹卻不知他為何心情低落,隻站在邊上,看他手裡的書。
等季朔廷發現葉芹在身後站著時,已是不知多久過去了,他嚇了一跳,隨即鬱悶了許久的心情如探入一抹光亮,讓他的神色明媚起來。
“芹芹,你什麼時候來的?”他問。
葉芹站著不動,也未說話,隻是看著桌上的東西。
季朔廷站起來,將桌上的東西一一擺開,說:“你想要什麼?”
葉芹的目光落在那支玉杆墨筆上,似乎表現出了興趣。
季朔廷想起來葉芹已經學過識字,是陸書瑾教的。她玩性大,平日裡對什麼感興趣的東西都無法堅持,學字對她來說並非簡單之事,她卻能夠學到這種程度,可見是真心熱愛。
他道:“你若是想寫字,就儘管坐下來寫,我給你研墨。”
說著,他將硯台拉到手邊,倒了點水開始研墨,雪白的宣紙也擺在桌上,大有一副伺候葉芹寫字的架勢。
窗子沒關,季朔廷說的話,所做的事外麵站著的侍女皆知道得一清二楚,家裡矜貴的嫡少爺何曾這般小心翼翼服侍過人?可誰也不敢在這時候出聲阻攔。
葉芹果真在季朔廷的盛情邀請之下坐了下來,她動作緩慢,像一隻不斷試探外界的幼獸,拿起筆之後抬頭看了季朔廷一眼。
就這麼一眼的間隙,季朔廷趕緊鼓勵,說:“寫吧,想寫什麼寫什麼。”
葉芹握著墨筆,沾了墨之後,在紙上落筆。
她還記得陸書瑾教她的一切,如何拿筆,如何寫字,還有她曾經學的那些字體。
隻是葉芹學寫字的時間終究不長,平日裡也沒有時間大量練習,寫出來的字依舊不大成形,也不好看,更彆提什麼筆法。
她寫了幾個字,停筆看了看,季朔廷的指尖點過去,落在其中的一個字上,輕聲說:“這個字你寫錯了呢。”
葉芹道:“這是‘武’。”
“武人不帶刀,你這裡多了一筆。”季朔廷拿起另一隻筆,在她的手邊寫下一個乾淨利落的“武”字,“這樣才對。”
相比於季朔廷給的糖葫蘆,葉芹顯然更喜歡他的字,她對著那個漂亮的“武”字模仿了許久,一張紙上寫滿了武字。
季朔廷就站在邊上,看著她顫顫巍巍的筆尖留下一筆又一筆的墨痕,有著出乎意料的耐心。
葉芹中途休息了一會兒,吃了東西,又拿起筆,隻是這次不再模仿武字,而是對著書抄字。
季朔廷站著看了許久,而後自己找了椅子坐在桌子的另一邊。
這張桌子足夠長,兩人可以互不乾擾,季朔廷看著書,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葉芹。
她的眉眼染上溫和的燭光,長長的眼睫投下細密影子,半遮黝黑的眼眸,大片的暖光覆在她纖細白嫩的側頸,安寧又美好。
季朔廷抬頭看時,總是無意識將目光停留很久,低下頭去看書時,思緒也不在書麵上,什麼字都看不進去。
夜深了,待季朔廷再一次抬頭看去時,葉芹竟不知何時握著墨筆趴在桌上睡著。
他坐著看了會兒,而後起身走過去將墨筆抽走,俯身將葉芹抱起來,抬步往床榻邊走去。
葉芹睡得很沉,她的臉上還沾了墨痕,被抱起來之後仿佛下意識找尋依靠和溫暖,像以前一樣將頭枕在季朔廷的肩膀上,是一種完全信賴的姿態。
他把葉芹放在床上,脫了她的鞋蓋上薄被,命人送了一盆熱水進來。
葉芹像個熟睡的孩子,儘管有些輕微的聲響,也沒有驚動她。
季朔廷坐在床邊,擰乾棉布的水,動作極輕地擦她臉上的墨痕。
他看著葉芹恬靜的睡顏,不知道葉芹究竟要用多長時間才能恢複,才能像以前那樣再次信任他,回到從前。
季朔廷心想,沒關係,他還有很多時間。
如此想著,他低下頭,偷偷在葉芹的側臉上親了一下,帶著滿心的喜歡和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