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一聲,謝煊手臂的軍服被劃破,被節節逼退了兩步,陳青山麵上一喜,趕緊乘勝追擊,就在他手中的刺刀再次攻擊上來時,本來正在後退的謝煊忽然屈膝半蹲,一腳掃向疾步上前的陳青山腿彎,因為衝力,陳青山避之不及,栽倒在地,謝煊迅速撲在他身上,手中的軍刺抵在了他的脖頸。
陳青山丟掉軍刺,哀嚎著投降。
謝煊放了他,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沒事吧?”
陳青山捂著胸口搖頭,齜牙咧嘴道:“三少,我這是一輩子要做你手下敗將了?”
謝煊輕笑一聲,抬頭朝一旁個個呈震驚狀的士兵道:“看清沒有?隻有訓練時像陳副官這樣無所畏懼,在上了戰場麵對敵人時,才能應付自如。你們卸了刺刀,繼續練。”
謝煊丟了手中的刺刀退出來。陳青山順過了氣,看了眼他手臂被自己劃破的地方,道:“三少,你手臂好像弄流血了。”
謝煊不著痕跡看了眼,不甚在意道:“無妨。”又遙遙看了眼對麵的采薇,說,“你去給三少奶奶送點水去。”
陳青山笑嘻嘻道:“我這就去。”
“三少奶奶,三少讓我給你們送水來了。”陳副官端著放了兩杯茶水的木托盤,穿過校場,來到采薇跟前。
采薇剛剛看著兩人拿刺刀跟搏命似的對戰,這會兒都還有點心有餘悸,看到他過來,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問:“你們平時訓練都這麼真刀真槍嗎?”
陳青山道:“那是當然,訓練若是鬨著玩兒,到真上了戰場怎麼辦?”
四喜笑道:“陳副官你膽子好大,竟然敢拿刀刺姑爺。”
陳青山笑說:“我要是假模假樣,三少回頭就得狠狠罰我。”
采薇抬頭看了看謝煊這位年輕的副官,隨口問道:“你的身手很好啊,跟了三少多久了?”
陳青山笑眯眯道:“我十幾歲就認識三少了,我老爹是個賭鬼,家裡窮,小時候也不懂事,天天在外胡作非為,說白了就是個二混子。那年我娘重病,家裡沒錢請大夫,正愁著時,遇到三少來咱們南城玩兒,我見他穿得是綾羅綢緞,想必是富家少爺,就叫兄弟們去打劫他,兩幫人狠狠乾了一架。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他知道我的事,給了我救命錢,我要認他做大哥,他不乾,但是帶著我一起去了天津的講武堂。不過後來他出了事,被謝司令送去德國避風頭,前幾年回來,我才正式跟著他。”
采薇好奇道:“出了事?出了什麼事?”
陳青山看著她愣了下,反應過來自己說禿嚕了嘴,趕緊笑嘻嘻道:“就是年輕氣盛,把人打傷了,對方也是不得了的人物。謝司令怕他出事,就送去了德**校。”
采薇想起謝家三少那些流言,笑道:“是因為和前清小王爺搶女人,開槍把人打傷了嗎?”
陳青山乾乾笑了兩聲:“少奶奶,你彆聽外麵的那些傳言,年少輕狂的時候,哪能不做幾件衝動事。我少時還打家劫舍過呢!”
采薇抿唇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幾人正說著,謝煊走了過來,問:“聊什麼呢?”
采薇笑眯眯道:“聊你以前在北京城開槍打傷小王爺的往事呢!”
謝煊涼涼朝陳青山瞥去,對方摸摸鼻子道:“三少,我去看著那些家夥了,免得他們偷懶。”
等人走後,謝煊淡聲問:“看一群當兵的訓練,是不是沒意思?”
采薇道:“挺有意思的。”
謝煊抬手看了下腕表:“還有半小時就結束,咱們一起去吃飯。”
采薇點頭:“嗯,我等你。”說著,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眉頭微蹙道,“你受傷了?”
謝煊看了眼手臂:“哦,剛剛和青山練的時候,劃破了點皮。”
采薇從石凳上起身,湊上前伸手扒開劃破的軍裝,看到裡麵正滲著血:“都流血了,得趕緊擦藥。”
謝煊不以為意道:“訓練的時候,難免受點小傷,要是一點小傷就馬上擦藥,這訓練肯定會被耽擱,沒事的,待會兒回去處理就行。”
采薇看著那傷口還在隱隱冒血,從袖子裡掏出手絹:“不管怎樣,先綁著止止血。”
說罷,拿起白色手絹,走上前小心翼翼在他手臂上纏了一拳,認真打了個活結。
她比他矮了一個頭,從謝煊的角度看去,正好看見她隱隱跳動的眼睫,樹影斑駁下,像是一對忽閃的蝴蝶翅膀,撓在了人的心上。
“好了!”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聊勝於無,采薇對自己的傑作頗為滿意。
謝煊看著纏在自己手上的那白色手帕,還打了個秀氣的結。輕笑著搖搖頭,抬頭看向她道:“多謝了,謝太太。”
采薇對上他那雙似笑非笑的戲謔目光,被他這調侃般的稱呼弄得心裡一震,板著臉退回到石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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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山看到英俊勇猛的長官,手臂綁著一個打著蝴蝶結的手帕,走過來時,差點沒忍住笑出來。軍營裡誰不知道謝家三公子,雖然是個正兒八經的大少爺,但卻是最吃得苦的一個,彆說流這麼點血,就是中了槍,也絕不吭一聲。有一回他出任務,腿上不慎受了傷,大夫給他綁了紗布,因為影響他的行動和英明神武的形象,不過兩日就被他拆了。現下這點小傷,放在平時他管都不會管,沒想到竟然讓任由三少奶奶給他綁了根手絹。
而且是當著整個校場的士兵,綁著這麼根打著蝴蝶結的手絹。
英雄難過美人關,古人誠不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