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似水的聲音,不是柳如煙還能是誰?
謝煊道:“你沒事就好。你一個人過來,不怕龍爺擔心?”
柳如煙說:“他知道我來看三爺,不會說什麼的。”
謝煊道:“聽說當初你跟他,是被他強搶的,是嗎?”
柳如煙淒楚又自嘲地一笑:“我這樣身份的女子,向來是身不由己的,再說他除了脾氣不大好,對我也不算壞。”
謝煊道:“龍正翔什麼樣的人我清楚得很,你若是想離開他,我可以幫你。”
柳如煙輕笑了笑:“三爺的好意如煙心領了。我知道三爺是個好人,但我已經害過你一次,不能再害第二次。龍爺如今是這偌大上海灘的地頭蛇,勢力比起當年的呈毓貝勒有過之無不及。”
謝煊倨傲般輕笑一聲:“但我也不是當年的謝家公子了,龍正翔巴結我還來不及。”
柳如煙道:“我知道三爺現在有本事,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若是因為我得罪了龍爺,明麵上他不敢對你怎樣,但他手下那麼多人,隻要你還在上海,難不保他會暗中對你做手腳。”
謝煊沉默了片刻:“不管怎樣,你需要什麼幫助,都可以找我。”
柳如煙道:“多謝三爺。”
采薇放在門把的手,慢慢鬆開,腦子裡一片混亂,本來是該覺得生氣的,但不知為何,又有些想笑。她轉過身,走了兩步,抬頭時,驀地對上一張清俊的臉。剛剛太出神,謝珺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的,她都沒察覺。
她深呼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然後才低聲開口:“二哥,你來看謝煊?”
謝珺點頭。
采薇低聲道:“他有訪客,現在可能不是很方便。”
謝珺點頭:“他沒事就行,咱們回去吧。”
“嗯。”
阿文還在下麵等著,看到兩人出來,上前道:“二少,三少奶奶,已經看完三少了嗎?”
采薇道:“你先回去告訴家裡人,三少沒事,我晚點再回去。”
阿文沒多想,跟兩人道了彆,自己開車回去報平安了。
采薇腦子裡混亂得很,等阿文一走,也忘了身旁還站著個謝珺,徑自邁步朝街道上走去,隻是才剛剛走出醫院大門,已經被跟上來的謝珺拉住手臂:“弟妹,天這麼黑了,你一個人要乾什麼去?”
采薇反應過來:“沒事的,我就是隨便去走走。”
謝珺道:“你等我一下。”
采薇正不明所以怔愣中,那那輛黑色的雪佛蘭開到了她身旁,謝珺將車窗落下:“上車!”
采薇:“我就是隨便走走,二哥不用管我。”
謝珺斥道:“彆胡鬨,你是謝家少奶奶,一個人在外麵多危險不知道嗎?”
雖然是責備,但語氣依舊溫和。
采薇猶豫了片刻,在他那雙認真的眸子下,終於還是妥協般上了副駕駛座。她不知道剛剛謝珺在病房外站了多久,但顯然是聽到了裡麵的人是誰,所以沒選擇進去。
車子上路,謝珺問:“想去哪裡?”
采薇問:“二哥沒事要忙嗎?”
謝珺輕笑了笑:“我也是個正常人,不能一天到晚都是公務。”
采薇想了想:“那從蘇州河那邊繞吧,我想看看蘇州河的夜景。”
謝珺點頭:“好,我也好久沒看過蘇州河的夜景了。”
租界的馬路寬敞開闊,車子很快就開到了蘇州河與黃浦江的交彙處。謝珺將車子停在路邊,自己先下車,然後繞到副駕駛,紳士地替采薇開門:“前麵是外白渡橋,腳下是蘇州河,遠處是黃浦江,我帶你去看看。”
采薇下車,跟著他上了馬路。雖然暮色已濃,但天上的月光,和河麵來來往往船隻透出的漁火,將夜色點綴得很美。
采薇趴在橋欄上,看到橋下不遠處有兩隻掛著紅燈籠的花船,歌女悠揚的歌聲,咿咿呀呀地隨著河麵上的風傳來。
她想起柳如煙在跟龍正翔之前,也是在蘇州河上做歌妓。
“二哥,你應該知道小月仙吧?”她冷不丁開口問身旁的謝珺。
謝珺似是猶豫了片刻,才回她:“當年在北京的時候,三弟和呈毓貝勒為這事鬨得很大,我雖然沒見過,但也知道小月仙這個名字。隻是剛剛在醫院聽到三弟和龍正翔六姨太說話,才知道原來她就是當年那個小月仙。”
采薇轉過身,背靠在橋欄,雲淡風輕地看向他,笑道:“我還挺好奇當年這事的,二哥跟我說說吧。”
她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來有什麼情緒,仿佛真的隻是好奇。
謝珺看著她片刻,道:“其實我也不清楚三弟和那位小月仙到底怎麼回事,等聽說的時候,事情已經鬨大,三弟為了她開槍將呈毓打傷,還燒了她本來所在的戲園子。那時候大清還沒亡,這些皇親國戚在北京城依舊能橫著走,父親為了擺平這事費了很大功夫。王府那邊最後網開一麵,不再追究,但呈毓卻放話一萬兩買謝家三少一條命。這世道亡命之徒多得很,家裡隻能將人送去德國。至於這個小月仙,仿佛泥牛入海,始終沒讓人找到。”他歎了口氣,“說起來,也真是紅顏禍水。”
采薇笑了笑,道:“二哥這話就不對了,如果不是男人自己管不住自己,這世上哪裡會有什麼紅顏禍水?二哥不就隻有二嫂一個女人,從來沒沾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