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 怎麼去閘北?”上車後, 阿武一邊啟動車子一邊奇怪問。
謝珺借著後視鏡,看了眼依然混亂的碼頭,淡淡道:“既然最可能走的路線, 他們用了替身迷惑我們, 那麼他們必定是兵分三路, 隻有一路為真,蔡將軍一行走的路線, 最大可能反倒是讓我們忽視的閘北碼頭。”
阿武道:“閘北碼頭和輪船是招商局的, 都是我們的人, 他們這樣做豈不是自投羅網?”
謝珺淡聲道:“就因為招商局是咱們華資,要做手腳其實更容易。若護送的隻有革命黨, 倒也不足為懼,但以蔡將軍的聲望和人脈,隻怕霍督軍我三弟甚至道尹大人都已經出麵,搞定一艘招商局的船很簡單。”
阿武恍然大悟點點頭, 看了眼漸漸升上天空的日頭:“如果他們真成功上了船,等我們趕過去, 恐怕船已經離港了。”
謝珺冷笑一聲:“若他們坐的是外資客輪,一旦關閘離港, 我們便隻能束手無策。而招商局的船, 雖然容易蒙混過關, 但對我們也有個好。隻要船還沒駛太遠, 我們便能追上去, 堂堂正正穿著軍裝,登船抓人。”
阿武點頭:“沒錯。”
*
十點十分,閘北碼頭。
一艘開往日本的巨大客輪,正緩緩駛離海港。客輪不遠處,一艘不起眼的貨船,也正慢慢往另一個方向駛去。
“三少,沒想到今天這麼順利。”喬裝改扮的陳青山開著船笑道。
同樣喬裝的謝煊,看了眼還沒走遠的客輪,道:“你開慢點,等輪船看不到了,咱們再離開港口,以防有什麼意外發生。”
一旁的楚辭南笑說:“這回要不是霍督軍和謝兄你幫忙,咱們要來這麼一出金蟬出竅,恐怕沒那麼容易。”
謝煊道:“舉手之勞罷了,但願蔡將軍此行一路順利,我們這邊就等著南方吹響號角了。”
楚辭南道:“蔡將軍在南邊很有聲望,有他坐鎮,我們不用擔心。”
“但願如此。”
楚辭南又問:“謝兄之後有何打算?”
謝煊默了片刻,笑道:“本來我是想等到北京那邊一倒台,和霍督軍一起打下我二哥,讓他受到全民公判。但想想,要做到這一步,不知道要多少年?可能還得搭上我這條性命,讓采薇年紀輕輕就守了寡。所以算了吧,他這種人如今名聲敗壞,要動他的人不在少數,遲早自食惡果,我就遠遠看著便好。”
楚辭南道:“聽謝兄的意思,您這是打算歸隱了?”
謝煊點頭:“嗯,我打算帶采薇去香港或者英國生活。”
楚辭南搖頭歎道:“如今國家風雨飄搖,謝兄文韜武略,若是就這樣歸隱,著實是國家百姓之遺憾。”
謝煊失笑:“楚兄謬讚了,謝某能在這世道裡保住小家便足以,救國之事留給楚兄這樣雄才大略胸懷大誌的人便好。”
陳青山道:“三少說得沒錯,我以前剛當兵時也想著報國趕走欺壓咱們的洋人,但上麵那些人就沒一個好的,洋人不敢打,隻知道欺壓百姓,為了自己私欲,白白讓我們這些小兵做炮灰。說句不好聽的,我看你們革命黨也成不了氣候。所以我現在覺得做點生意賺點小錢,以後娶個媳婦,再給老娘養老送終就好了。”他話音剛落,忽然臉色一變,“不好!前麵那艘船上的人穿著軍裝,好像是朝客輪去的。”
謝煊和楚辭南也看到了那船,又不約而同看了眼還沒駛遠的輪船,兩人幾乎同時拔槍。
謝煊低聲吩咐:“青山,掉頭攔船!”
陳青山猛得調轉方向:“收到!”
謝煊和楚辭南開槍時,那船上的人也反應過來,本來風平浪靜的近港,頓時槍火彌漫。
謝珺看了眼擋在前方的船,雖然隔了些距離,卻也認出了船上的人。
他站在船上,高聲喊道:“老三,你還真來了!看來咱們兄弟倆,今日不得不做個了結了。”說罷,命令下屬,“加大火力,一個都不留!”
謝珺帶了十餘精銳,剛剛謝煊和楚辭南先下手為強,擊中了船舷邊的三四人,但畢竟敵多我寡,他們三人很快就落了下風。
楚辭南中了一槍,躺在甲板內,又望了眼還在不緊不慢行使的客輪,額頭冷汗淋漓,喘著氣道:“絕對不能讓他們追上輪船。”
陳青山額頭青筋凸起,大喝一聲:“三少楚公子你們跳船,老子撞死他們!”他們這艘貨船遠遠比謝珺的巡邏船要小,但此時也隻有以卵擊石,或許能稍稍拖延他們的步伐。
然而下一刻,他肩頭便身中兩槍,往後倒在地上。
謝煊見狀,丟開子彈打光的勃朗寧,爬到他身旁:“青山,你怎麼樣?”
陳青山喘著氣回他:“我沒事……”忽然又眼睛一亮,掙紮著往前爬,拎起一桶柴油,嘩啦啦倒在船上,咬牙道,“三少,你們快跳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