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並不急,七歲的男孩在水中奮力掙紮,朝楊氏舉著小手斷斷續續喚娘。
楊氏整個人抖的不像樣子,快要抱不住手裡的木盆。
彆叫了,彆叫了。
她背過身去,巨大的情緒起伏下,她竟然沒有聽到身後傳來的又一道撲通聲,直到周圍驚喊聲起,楊氏茫然望去,發現河邊竟然出現了兩個人。
而河裡一個男子正抱著落水的程青言靠岸,楊氏怪叫一聲,手中的木盆終究落地,她踉踉蹌蹌跑回了家。
“偃兄弟,把手給我。”岸上的漢子催促著。
程偃罕見的肅著臉,他借著漢子的力抱著程青言終於上了岸。
陸氏顫著手想給他們擦掉臉上的水,程偃抱著孩子直奔自己的家。
程青言嗆了水,又受驚又寒,這會兒人都迷糊了,程偃緊緊摟著他:“青言不要睡,彆睡過去。”
“青言,青言。”
懷裡的孩子腦袋一歪,沒了意識。
程家人還是從其他人嘴裡知道程青言落水的消息,大人們急匆匆往程偃家趕,在程偃家的院門口正好碰到離開的大夫。
老陳氏攔住大夫:“老先生可是剛為一個七歲左右的男孩診治?”
大夫點點頭,然後告訴老陳氏,孩子隻是受驚沒有性命危險。
程家人鬆了口氣,老兩口往院裡去。
屋子裡,程青言和程偃都換了乾淨衣裳,程偃正貼心的給昏迷的程青言喂藥。
老陳氏剛要開口,陸氏先道:“嫂子,你的三媳婦怎麼沒來啊。”
程家人左右看看,驚訝的發現楊氏居然真的沒在人群裡。
老陳氏心裡一咯噔。
這時堂屋裡坐著的漢子冷著臉開口:“嬸子,您是長輩,按理我不該多嘴。可是你家三媳婦也太粗心了。”
老陳氏腦袋嗡嗡,還是程長泰把話接過去,程家幾個妯娌聞言對視一眼,麵色各異。
吳氏一顆心嘭嘭跳,她知道三嫂子不喜歡青言,可,可畢竟是親骨肉……
吳氏深深低著頭,不敢再想下去。
程家想把程青言帶回去,但陸氏委婉道:“這孩子剛用藥睡下,來回折騰怕是不利於他養病。”
程長泰蹙著眉沒吭聲。
陸氏看向老陳氏:“都是程姓,難道嫂子還跟我見外不成。”
老陳氏訕笑,最後程青言待在程偃家,按理說程家該留個人下來照顧著,可是程三外出找活,楊氏又不在此,老陳氏隻好開口讓吳氏留下來。
然而老陳氏話沒出口,陸氏先道:“嫂子,你們匆匆出來,家裡的孩子恐怕也擔心壞了。”
這是委婉的逐客令,老陳氏麵上掛不住,再不好多說,帶著幾個媳婦回家了。
且不說她回家後怎麼跟楊氏算賬,在程家人走後,陸氏拿出兩包點心放到漢子手裡:“全山,今兒辛苦你了。”
“沒有。”易全山擺手:“嬸兒,我都沒幫什麼忙。”
“拿著吧。”陸氏把點心塞他懷裡:“就算你不吃,家裡還有孩子。”
易全山推辭的力道弱了,他捧著點心跟陸氏道謝,隨後離開了院子。
家裡沒有外人,陸氏迫不及待的奔向廂房,卻又在屋門外停下。
屋裡人似乎有感應,“進來吧,門沒栓。”
陸氏猶豫著推開門,灰蒙的環境裡,男子一身月色的長袍,眸光清明。
陸氏抬手捂住嘴,無力的靠著門沿緩緩滑落。
程偃過去扶起她,瞧見親娘鬢間的銀發,心中同樣苦澀:“兒子不孝,讓娘百般煩憂。”
陸氏牢牢抱住他,已然是泣不成聲。
一刻鐘後,陸氏的情緒才得已平緩,她抓著兒子的手,貪婪的看著兒子的麵龐。
程偃愧疚不已:“我渾噩時,給娘添了很多麻煩吧。”
陸氏眼眶又紅了。
程偃在她麵前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陸氏心疼壞了,“你這是做什麼。”
她掃過兒子額間的泥塵,拉著人坐下,母子間有好多話聊,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床上昏迷著的程青言。
陸氏一臉懷念:“如果敘兒還活著,是不是也這般大了。”
程偃沒有說話。
“偃兒?”陸氏關切道:“你是不是餓了,娘給你做些吃的。”
她剛剛起身,身旁傳來程偃的歎息:“您想做什麼呢?”
陸氏麵皮微顫。
程偃走到床邊,俯身摸了摸程青言的額頭,沒有發熱。
他鬆了口氣,隨後在床沿坐下,盯著孩子瘦削的小臉發呆。
晚上時候,程青言醒了,他看著周圍的一切,十分陌生。
難道他死了之後又穿越了嗎?
“在想什麼?”
程青言聞聲望去,修長的身影入目而來,他瞳孔睜大了些,不確定道:“偃叔?”
程偃點點頭,又伸手探探他的額頭,“看來大夫的藥很管用。”
程青言雲裡霧裡,緊跟著他被抱起來套上棉襖,暖意陣陣襲來。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之前心性如幼兒的男人變得穩重可靠。可是他不能否認,靠在程偃的肩頭讓他感到了久違的安心。
陸氏準備了四菜一湯,一道蒸肉丸,一道蒸魚,一道清炒兒菜,熬了一鍋雞湯,肉和湯分開盛,就是四菜一湯了。
程偃耐心理了魚刺,把魚肉放到程青言碗裡,“你太瘦了,多吃點。”
程青言恍惚著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