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飯,程青良跑到程青錦的屋子,屋裡黑漆漆幾乎看不清東西,油燈和蠟燭貴,鄉下人家晚上非必要不點燈。
程青良熟門熟路的坐在床邊,小聲道:“三哥,你晚上一個人睡一屋,寂不寂寞啊。”
程青錦心頭一梗,沒好氣的吼他:“說這個乾什麼。”
程青良仰躺在他的床上,睜著眼睛發呆。就在程青錦懷疑這小孩是不是睡著時,程青良開口道:“我今天又看到陸奶奶和偃叔了。”
他說著說著忽然心裡一動,翻了個身爬起來湊近程青錦:“三哥,我們去找五哥玩吧。”
“不行。”程青錦厲聲喝止他。
程青良還小,翻年也才六歲,所以他不懂事可以理解。但程青錦不一樣,他翻年就十二了,算半個大人了。
青言剛過繼給偃叔的時候,外麵就有很多流言,說他們家想吞程偃叔家產,爺爺和奶奶明令禁止他們靠近程偃叔家,禁止跟青言來往,平時能避就避。
現在雖然流言沒那麼厲害,但還是要遠著。如果家裡人知道他們私下去找青言,他們會被揍,青言也好不到哪去。
程青良鼻子一酸,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程青錦哄了他一會兒,等人睡下才抱回四房。
他重新回屋,然而屋裡空空,那道溫和又帶著稚嫩的聲音再也不會出現了。
他歎了口氣,蹬了鞋子上床睡覺。
冬日裡活少,他們難得多睡會兒,一日三餐也變成了一日兩餐,巳時初,一家人吃著早飯。
鄭氏眉頭微蹙,“又是雜糧飯和鹹菜。”
老陳氏輕飄飄掃了她一眼,鄭氏渾身一緊,訕訕道:“娘,我的意思是家裡孩子長身體,總得吃個雞蛋啊。”
“前兩年冬天時候時不時有雞蛋,偶爾還有鴨蛋吃。”鄭氏補充著,證明自己不是胡攪蠻纏。
然而她不提還好,她一提這茬,老陳氏就不舒服。自從程青言能出門後,家裡的雞鴨都是他照顧,以前老陳氏沒當回事,現在才發現也不是誰能做好這事。
老陳氏沒有搭理鄭氏,早飯後老陳氏去後院看了一下,發現昨夜竟然凍死了一隻雞。
她忍著心疼回來,詢問昨天是誰負責雞舍。
程抱荷茫然的站出來,老陳氏拉著臉:“你也不小了,怎麼做事還那麼粗心。”
老陳氏心裡攢著憋屈,劈頭蓋臉把孫女數落了一通,小姑娘人都懵了,最後哭著跑回屋。
老陳氏又有些後悔,正好對上看熱鬨的楊氏,黑著臉讓楊氏把雞處理了,最後老陳氏把雞翅給了程抱荷,算是補償了。
其他人也分到了肉,隻有楊氏得了個雞屁股,婆母如此區彆對待又讓楊氏好一通委屈,在自個屋裡鬨,然而程三不理她,她隻能對著女兒哭。
程家發生的種種,程敘言不知道,說來也是奇怪,自從他被過繼後,他幾乎沒碰到老陳氏那邊的人。
他不是沒有疑惑,隻是對著陸氏問不出口。
後來他一心跟著係統學習,練字,得了空閒程偃就纏著他玩,一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所以程敘言就把這心事壓了下去。
臘月裡的時候,陸氏對他們道:“飯後你們收拾下,我們等會兒出門。”
陸氏還是叫的村長家的牛車,這次是村長二兒子趕車,再次坐上牛車,程偃興奮不已。他在板車上看來看去,弄的車身都跟著搖搖晃晃。
程敘言趕緊拿出幾塊奇形怪狀的石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趕車的村長二兒子和陸氏齊齊鬆了口氣。
到了鎮上,陸氏再次帶程敘言去了醫館,大夫給程敘言把脈後重新開了方子,他看著程敘言皺起的小眉毛忍不住笑道:“放心,這是最後一療程,這回吃了藥就不吃了。”
被戳破心事,程敘言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以往他可能會無措的愣在那裡,現在他對老大夫像模像樣的拱手,大大方方道:“讓老先生見笑了。”
老大夫微訝,隨後眼裡的笑意更濃了些。
陸氏付了錢,程偃搶著提藥包,祖孫三人慢慢消失在街道儘頭。
陸氏牽著小孩的手,笑著問:“有沒有想吃的,跟奶奶說。”
程敘言想了想,抬起頭:“奶奶,我們買半邊燒雞可以嗎?”
“當然可以,”陸氏一口應下,除了燒雞,他們還買了肉和鹽醋等生活品。
程偃樂嗬嗬的背著背簍,每次買完東西他都會興奮的轉過身去,讓親娘把東西放進背簍裡。
隨後程偃牽著兒子的手率先走遠。
今日太陽高照,陽光將程偃的發絲都曬的透著暖意,半身高的背簍沒壓彎他的背,他挺著脊梁,挺拔的身形破開臃腫的棉襖仿若青鬆。
陸氏心中一澀,她的偃兒背的不該是背簍,而是書箱才對。
廣袖長袍,寫意風流。
陸氏情緒低落,回去的路上也沒怎麼說話。程敘言哄著程偃不吵不鬨。
等他們回到村子,剛跟村長的二兒子分開,轉身遇到了一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