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定位(2 / 2)

眾人完全沒脾氣了,“偃兄弟,你說說你……”

真是夠糟心的。

程敘言默默抱住他,擦掉他臉上的淚,“沒事了爹,我帶你回家。”

程偃由易全山背著,程敘言撿回湯婆子,一行人浩浩蕩蕩往程偃家去。

路過程長泰一家時,院門偷偷打開一條縫,隨後又關上了。

楊氏手舞足蹈的跑回屋,看到掃把星倒黴她就舒坦。聽說那掃把星從山上往下滾了好幾丈遠,怎麼沒摔死他。

大多數人停在程偃家院門外,隻易全山進屋幫著父子倆包紮。

他出來後其他人詢問情況,易全山歎了口氣:“偃兄弟運氣不錯,腳隻是扭著了不算太嚴重。敘言小子也命大,雖然背上和腹部有淤青,但沒傷到頭。”

“你說這偃兄弟也真是…”借著雨幕的遮掩,眾人小聲咕噥:“之前陸嬸子就是追偃兄弟摔了一跤,那之後人就不好,果然沒一年就去了。”

“現在敘言小子也如此,怕不是最後白發人送…”

“行了。”易全山高聲打斷他們,“大家找人也累了,先回家換身乾淨衣裳歇歇吧。”

其他人臉色訕訕,到底是覺得之前的話不好聽,很快就散了。

易全山回家後讓家裡人趕緊做鍋疙瘩湯,他冒著大雨給程偃父子倆送去。

程偃已經被兒子收拾齊整了,這會兒特老實的吃著麵疙瘩。

程敘言請求易全山幫忙看著點,他才得空用熱水擦了擦身體,又把薑湯喝下。

他不敢病,他若是病了,他爹怎麼辦。

然而程敘言挺過來了,程偃卻病了,蔫蔫的躺在床上,喝藥都要程敘言費心哄。

易全山不時過來幫襯,看見這一幕心裡澀的厲害。有這麼好個兒子,偃兄弟這輩子也值了。

程敘言哄著程偃睡下,走到易全山麵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全山叔,能麻煩你幫我帶些物什嗎。”

難得的暖陽天,村頭的小狗舒展的躺在地上曬太陽,公雞抖擻翅膀恨不得白日打鳴。

易全山背著大背簍走在泥路上,偶爾冒出頭的黃果茄是周圍唯一的亮色,村裡的娃最喜歡拿根堅韌的細木條,把這些黃燦燦圓溜溜的野果串起來,然後用力的向遠方甩出去,誰甩的遠誰就受推崇。

易全山想起自家娃前兩日也跑去摘黃果茄,結果不小心扯破了褲子,讓娃他娘好一頓罵。

他忍不住笑了笑,適時遇見外出的同村人,對方打趣他:“全山最近過的鬆快啊,買這麼多東西。”

“哪能呢。”易全山大大方方回應:“我家什麼樣,一個村還不知道。”

那村人一想也對,便跟易全山錯身而去,回村後易全山直奔程偃家。

他掀開背簍頂部的野草和樹葉,露出一應物什,但真正占分量的還是那大半木炭。

易全山掏出五文錢給程敘言:“這是剩下的,你拿著。”

程敘言沒要,還把一包栗子糕塞給易全山。

“敘言你還跟叔見外不成?”易全山推辭著,苦口婆心勸他:“你們往後的日子還長,你不要亂花錢。”

於是程敘言暗示陸氏臨終前給他們留了一部分銀錢,又道:“全山叔,人與人都是相互的,若您長久單方麵幫助我們,讓我們貪婪無度怎麼辦。”

程敘言話說的誠懇,聽起來又極有道理,最後易全山暈暈乎乎帶著東西走了。

次日又下雨了,程敘言在廂房點了三盞燈,將整個房間照得亮亮的。

程偃傷了腳又風寒未愈,如今躺在床上養著,程敘言把木雕,撥浪鼓,九連環放至他爹身邊。

程偃玩著九連環,過了會兒又戳戳床沿看書的兒子。

程敘言放下書,眉眼溫和:“怎麼了?”

程偃伸手指著不遠處的猩紅,在燈光下也十分亮眼。

程敘言握住他的手,感覺到他爹的手很暖和,才舒展了眉眼:“你不喜歡棉馬甲就不穿了,屋裡置個炭盆也是一樣。”

程偃愣住,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少頃他躺下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兒子。

程敘言輕輕拍著被子,沒一會兒程偃就陷入沉睡。

兩人之間的定位完全反了。

陸氏尚在的時候,程敘言和程偃的父子關係中,程敘言稍微占上風,但整體來說兩個人更像是朋友。但自陸氏去世後,程敘言的定位就迅速變化,他是家裡的頂梁柱,亦是保護者。

這次生病後程偃又清減了,精神頭也不如從前,程敘言隱隱感到不安。

天色變化無常,上一刻還是暖陽高照,下一刻就黑雲湧動。

程偃因此受了老罪,稍不注意又發起熱。程敘言心裡著急,可他又做不了太多,隻能趁他爹睡醒了說說話,喂他爹吃些點心,等他爹睡下了程敘言又悶頭熬藥。

沒有他爹在屋裡鬨騰,整個院子倏地冷清下來。

有時程敘言站在院子裡,簌簌寒風將他重重包裹,陰冷的濕意穿過棉襖侵入他的骨縫間,激的他發顫。

他荒謬的產生一種自己是寒號鳥的錯覺,要被凍死在深冬裡,但這種想法沒有邏輯,轉瞬即逝。

他有家有親人,天寒了有棉被,夜晚置炭盆,他怎麼會凍死。

真要類比的話,大概就是程敘言同樣迫切期盼著春日早些到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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