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府案首(2 / 2)

說來俗套,官場上官員栽了,無非就那麼幾個原因。黨政,叛國,叛亂,貪汙,不忠。

很不幸程祖父被卷入“六王叛亂”。

“你祖父彼時是戶部二把手,身份本就敏感,再加上戶部尚書的府上搜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證據,連帶你祖父也受牽連。”

程敘言瞳孔猛縮。

“還好你祖父的三兩舊友幫著求情,又沒你祖父跟六王來往的確鑿證據,這才僥幸活著出天牢。隻是…”

程敘言直覺不好,小心詢問:“隻是什麼?”

程偃伸手摸了摸程敘言的臉,眼中有瑩光閃爍,他迅速低下頭:“我與愛妻育有一子,他幼時與你一般。”

程敘言心中一沉,他小時候身體不好,如果不是求生意願強根本活不下來。

“他叫程敘。”程偃告訴他,“我父是冬日攪入六王叛亂一案,同年秋闈我名列前茅。那時何等意氣風發,隻覺得雙親俱在,愛妻愛子在側,雖然敘兒體弱,但以程家之力總能調養好。”

但世事無常。

程祖父卷入叛亂丟官罷職,程祖父是程家的天,他出事後程家必定大亂,再憶及程偃所說的程敘幼時體弱……

“你猜的對。”程偃抬頭看向月亮:“那時我們一家人都急著你祖父的事,一個不留意敘兒就沒了。你祖父回家後聽到這個消息,身心受創,不久也去了。”

程敘言一時無言,他覺得這裡麵有貓膩,程祖父以平民身份能官拜戶部侍郎,心性必定強於常人,比起程祖父聽聞孫子去世受不住打擊,程敘言更傾向於程祖父在牢中被人下黑手。程敘的死不過是壓倒程祖父的最後一根稻草。

此後程偃在家守孝,直到他的舊友登門。

“…我不願意揣測舊友,但實在太湊巧。”程偃心裡憋著一口鬱氣,他長長呼出來,“那人姓柳,單名一個悉。”

“柳悉解釋說,我們兩人談及過往,我傷心欲絕至突然昏過去,他來不及拉住我,以至於我磕到頭。後來我就時而醒時而糊塗。”

程偃揉了揉額頭:“我至今想不起當時的情況,腦中一片空白。你娘本就因為敘兒去世傷心,再見我變成這樣,終究是沒扛住。”

陸氏再不敢在京城待下去,一邊帶著兒子回渭陽縣,一邊尋名醫。

程敘言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他看著程偃的後腦:大夫說那裡有淤血。

“當時為什麼不告那個…那個柳悉……”在程敘言的印象中,陸氏是個手腕狠辣的婦人。程偃吃了這麼大的虧,陸氏不恨嗎。

程偃低低笑了,他伸手彈了一下兒子的腦門:“世上哪有那麼多講理的事。”

彼時柳家勢起,程家垮台程偃又被廢了,其他人躲還來不及,誰敢明麵上伸手拉他們。

程偃渾噩後,他身上的功名也被莫名其妙革除。若換了旁人肯定要鬨,但陸氏不敢。

“不要把你奶奶想的太厲害。”程偃拉回他的注意力,笑了笑:“以後你進入官場就懂了。”

頭頂的月亮不知何時被雲層遮擋,周邊萬籟俱寂。

程偃起身:“太晚了,我們回屋吧。”

程敘言看著遞過來的手,他伸手握住,“一隻手有點冷,但如果是兩隻手就會暖和。”

程偃眉眼微彎:“小呆子。”

少年與成年人相對而立,零散的月光從程偃身後而來,照亮了程敘言的臉,照進他漆黑的眸中,映出一點光。

我就是你的希望。

你是我的孩子。

長夜不會一直籠罩大地,在這之前需要忍耐,當天光破曉,光明會重臨人間。

父子倆一同回廂房,程偃躺下時還笑:“你這麼大了,我跟你躺在一起總讓我有種跟同窗同榻而眠的錯覺。”

“爹跟同窗同榻過?”程敘言好奇。

程偃伸出一根手指:“有過一回,當時跟人出門遊玩,回來的途中下暴雨,好不容易尋得一家客棧又隻剩一間房了。”

程敘言噗呲笑出聲,他爹這運氣也是…委實不太好……

程偃也笑:“第二天我們兩個人都頂著黑眼圈……”

廂房傳來一陣陣笑聲,次日程敘言起床看著程偃眼下的烏青,一下子沒忍住又笑出聲。

程偃斜了他一眼:“你要不要也去照鏡子,嗯?”

程敘言微訝,他什麼也沒說,高高興興去做飯。

也不知是何緣故,或許是在府城那次受的刺激太大,這一次程偃竟然清醒好多日。父子倆談論文章,出門踏青。

直到易全山一臉歡喜的跑來捉住在外漫步的程敘言的手,“敘言,你中了,你是童生老爺了。”

程偃並不意外,還問道:“是府案首嗎?”

易全山連連點頭:“偃兄弟你真是神機妙算。”他又對程敘言比大拇指:“敘言,你太棒了。”

整個望澤村都熱鬨起來,跑到程偃家門口湊熱鬨,見程家父子來了立刻讓出路。

“敘言是童生老爺了,真了不起。”

“……敘言這腦瓜子怎麼長的啊…”

“敘言平時吃什麼……”

程偃進屋後數了錢給報喜的人,對方掂掂重量,又是一通好聽話把程敘言吹的天上有地上無。

待報喜的人走後,村民們齊齊湧進程偃家,看程敘言又驚歎又羨慕,再細瞧更驚覺當年那個病殃殃的小孩兒如今大變樣。

程敘言的麵貌輪廓其實沒怎麼變,但給人感覺就是不一樣,不但身板挺直,渾身氣質內斂卻不見懦弱,一雙眼睛更是又亮又有神,好個俊俏兒郎,尤其這兒郎還有本事。

眾人恍惚算著程敘言的年歲,最後不知是誰驚呼道:“十四歲的童生老爺!我的天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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