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對誰都好,對誰都不好(1 / 2)

易全山雙親準備好晚飯讓孫子送至程偃家,大碗裝的芋頭燒雞,豆角炒肉,炒雞蛋,鯽魚湯,雞蛋餅子,空中飄來的肉香讓人口水泛濫。

其他人忍住饞意,識趣離開。

程偃家隻剩他們父子,程氏兩位族老,村長。程敘言本想留下易全山,但對方堅持離開,程敘言隻好作罷。

到底是活了幾十年的人,程氏兩族老聽說程敘言考上秀才後,糾結半日就轉換心態。

現在不是程敘言需要他們,而是程氏一族更需要程敘言,雖然對一個後輩低頭有些抹不開臉,但對方是秀才公,年少英才,這麼一想又想通了。

誰家有個天才小子,不哄著捧著。

程四叔公夾上一塊雞肉,目光不經意掃過程偃。

程偃的父親也是位能人,不過那時程偃家富貴,並未居住在村中,是以望澤村的程氏一族跟程偃一家來往淡淡。

後來程偃的父親給族內寄銀錢,提出辦族學,可惜他們本地無甚名師,族內又無有天賦的小子,這事就不了了之。

再後來程偃一家敗落,族內曾經得益程偃父親免稅的田地也再度交稅。

而程偃渾噩後被革除功名,自然也無相關好處。陸氏將兒子的過往瞞得緊,隻有幾位老人隱約猜到一點。

村裡的程姓族人很少出鎮,去渭陽縣的人更少,更彆說了解程偃一家。

時間能抹去很多東西,但終究會留下一點痕跡。

“十五歲的院案首啊。”程四叔公咽下雞肉,心中既自豪又複雜。

比起程偃這一脈,程四叔公跟程長泰一家的關係更近,血緣也更濃。如果當初程長泰一家沒有把敘言過繼出去,而是換成其他孫子……

村長沒有程四叔公那麼多彎彎繞繞,他就是高興,村裡出了一位年輕秀才,他實在是高興。

村長端起酒碗,“敘言,這碗酒我敬你。”那歲月磋磨的一張臉都重新煥發生機,眼睛明亮。

堂屋內燈火通明,這頓晚飯一群人吃了大半個時辰,最後三位老者被各家小輩帶走。

易知禮等人走後才提著一桶熱水過來。程敘言哭笑不得:“叔想的太周到了。”他飲酒後頭腦暈暈乎乎,確實不想動彈。

易知禮照顧他和程偃歇下,才輕手輕腳離開。

這一晚,村裡大部分人家都沒睡好。他們盼啊盼,盼著天明快些來。

天微微亮老陳氏就起身,人老了覺少,更彆說她心裡揣著事。她一閉眼就是過年那會兒,程敘言在院門外給她送年禮的情景。

那孩子長的真好,斯文俊秀,身姿筆挺,說話也有禮。哪哪兒都挑不出錯。

十五歲的秀才,真想再看那孩子一眼。

昨兒個他們聽到消息,村裡其他人都跑去程偃家,隻他們一家人沒去。

老陳氏坐在床沿發呆,忽然聽到外麵動靜,不知是哪房的人起來了。

天色大亮,程長泰一家的氣氛格外寂靜。相反,程偃家再次迎來好些人。

昨兒個鋪墊的感情差不多了,今天就該談正事。

村長像座石雕坐在邊緣處,不發一言,靜靜看著程氏幾個族老跟程敘言說和。

程敘言等人說完才開口:“曾叔公的意思,敘言明白。”程四叔公是對大人而言的稱呼,村裡人叫習慣了,但程敘言的輩分還要矮一輩。

他頓了頓,慢吞吞道:“這些年除卻程氏一族,還有村人皆對敘言及父頗有照拂。”

這話一出,程氏幾位族老眼皮子一跳。村長垂首吧嗒一口旱煙,吐出的煙霧掩住他眼底的笑意。

彆看敘言小時候軟的像麵團,可壓下本地一乾童生位居院案首,怎麼也不會是個懦弱廢物。

村長無意深究程敘言性子大變的原因,但程氏一族什麼都未付出就想摘桃,也沒那種好事。

果然,程敘言接下來的話應驗村長的想法。

程敘言道:“我名下可免稅三十五畝地,願效仿故去的奶奶,其中免稅的二十五畝數和免徭役的一個名額皆交給幾位族老分配。敘言終究年少,定不及曾叔公等人考慮周到。”

不給幾位族老反駁,程敘言加快語速:“剩下免稅的十畝數交由村長分配,敘言仍記得幾載前我父在村中胡跑,若非村人相助,我父危矣。”

程氏族老:………

村長抿了抿唇,壓住嘴邊的笑意,一臉慈祥道:“敘言說的哪裡話,你奶奶臨去前也為村人著想,我們勉強回報一二,你和你奶奶都是一樣心地仁善的人。”

“您太謙虛了,是您……”程敘言和村長互相誇讚,仿佛對方是絕世大善人。

家族對個人非常重要,既是根本也是約束,但這其中並非無半點空子。

程氏一族不像其他世族,大多數程氏族人是鄉下人家。程敘言與他們生活在村中,跟其他姓的村人來往,程氏一族的界限感就會模糊。

他被時代規則要求回報族內,但他也選擇回報村裡幫過他的人,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再度分一小半資源出去,無異割“族內”的肉。

但偏偏誰也挑不出程敘言的錯,他照顧過族人,對同村人知恩圖報有什麼錯。

哪一個人說他錯了,豈非不是反向指那人是白眼狼。

對誰都好,對誰都不好。

程四叔公氣的瞪眼,卻又沒法子。按理族內小輩趕考,族內都要眾籌一筆銀子相助,銀錢不多,一般在五—九兩區間,但這是族內的心意。功利性來說,也可以看做是拉攏人心。

但他們之前不相信程敘言剛考上童生,次年能考上秀才。再加上程敘言跟外姓人來往過密引起他們不瞞。這才故意落下這步。

若當時給人送去趕考的銀錢,也不像現在這般氣短。

本以為事情到這就足夠讓他們鬱悶,但很快幾位程氏族老就知道還有新的打擊。

“你要把易全山的次子帶去縣城?!”驟然一聲暴喝差點把屋頂掀了。

村長也放下旱煙,目光緊盯著程敘言。

堂屋內安靜的嚇人,程偃躲在兒子身後,隨後又生氣的瞪向幾位族老。

程敘言拍拍他爹的手以作安撫,他不卑不亢道:“在郡城時我高熱病重,若非有全山叔我便折在那地,救命之恩不得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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