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草場比試之後,原本還刻意跟程敘言保持距離的其他學子慢慢向他靠近。
平日裡程敘言與人討論策論,吟詩作對,他言之有物,對答得體。漸漸的,眾人對他的抵觸也淡了。
說白了,實力就是通行牌。再加上程敘言不卑不亢,其他人接納他很正常。
書院的日子還算順心,轉眼到休沐日。程敘言麵上還端得住,腳步卻匆匆加快。
烏泱泱一大群學子湧出書院,似魚群一般。程敘言被淹沒在人群中,石門外寬廣的街道被各色馬車,牛車堵的水泄不通。
程敘言還是第一次見這架勢,麵色微凝,但願他爹沒來,不然又費功夫又費心。
然而湛藍的天空下,一隻黑色的八哥俯衝而來,把其他人都嚇了一跳,眾人以為要發生鳥抓人的事故,不想那八哥穩穩落在一名青年的小臂上,仰著脖子高喊:“豆豆想死你啦,想你啦——”
程敘言:………
程敘言周邊其他學子:???
程敘言周邊其他學子:!!!!
有人抬頭望了望天,“是白日啊……”
“蠢貨,那是八哥,本就會人言。”
人群竊竊私語,那一瞬間程敘言切身體會到什麼叫萬眾矚目。
豆豆拍著翅膀飛起來,“爹在這裡。”
它低空飛行在前方引路。程敘言儘量無視其他人的目光,麵色從容的跟上去。
人群中一名俊俏的學子問:“好有靈性的飛寵,那是誰養的?”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人是月餘前進入書院的學子。”旁邊人短短兩句話,透露的內容卻不少。
月餘前進入書院,直接點明程敘言是中途來書院求學。
且不提看到這一幕的人有什麼想法,另一邊,程敘言跟著豆豆穿過人群,順利到達一輛騾車旁邊。
杜修笑盈盈望著他:“感覺如何?”
程敘言:.............
易知禮從車內冒出頭,“敘言哥快上來,偃叔在路上買了點心,還熱乎呢。”
程敘言穩穩坐在車裡,騾車悠悠行駛,程偃問他在書院裡過得如何。
“還好。”程敘言怕程偃不信,將他與舍友的相處一一道來,比起其他人,程敘言跟舍友朝夕相對,感情更好一點。
程偃靜靜聽著,不時附和他兩句。
豆豆明目張膽偷吃案幾上的點心,還故意在程敘言的杯子裡飲水。程偃忍不住笑了笑。
程敘言摸摸八哥的羽毛:“之前我還以為它會跟來,有些擔心。”
“偃叔哄著它呢。”易知禮笑嗬嗬道。
雖然程偃現在還在治病,但他神智是清醒的,不但能哄著豆豆不添亂,還能接過程敘言之前的事情,接手易知禮的教學。
易知禮跟著他們東奔西跑遭不少罪,程偃對他懷有憐惜和愧疚,所以跟易知禮講學時又仔細又溫和。
騾車停在小院外,杜修回首道:“到地兒了。”
杜大夫正在院子裡撥弄藥材,程敘言一個月沒回來,冷不丁進入這個院子,那股藥味頓時濃厚的難以忽略。
“是不是加了藥量。”程敘言邊走邊道。
杜修挑眉睨他一眼:“你還是那麼敏銳。”
程敘言走到杜蘭身邊,對他拱手一禮:“先生,我回來了。”
杜蘭:“嗯。”
晚上時候,程敘言再度敲響杜蘭的屋門,杜蘭見是他毫不意外,轉身往屋裡走。程敘言默默帶上門。
杜蘭給自己倒一杯水:“你是想問你爹的病情?”
程敘言:“嗯。”
程敘言始終記得最初杜蘭的話:治好程偃隻有四成把握。程敘言把自己的擔憂說了。
杜蘭不甚在意的擺擺手:“凡事都有變化。”
“那不知變化是好,還是…”程敘言雙眸明亮,盛著希望。
程敘言也通醫理,晚飯前他私下給他爹號過脈,不似以前那般虛浮。而且他爹後腦的白發也減少大半。
聽著程敘言的依據,杜蘭毫無形象的翻個白眼:“白發問題你去問易知禮。老夫又不是大羅金仙。”
頓了頓,杜大夫還是道:“再有月餘,老夫會嘗試為你父拔除淤血,但是這伴有風險……”
盛夏之夜的風清涼,拂過麵龐時程敘言心神一凜。
“敘言哥,你還沒睡啊。”身後傳來的聲音把程敘言驚了一跳。他轉身,來人正是易知禮。
程敘言揉揉眉心:“你在院子裡乾什麼?”
易知禮不好意思:“在背書。我腦子不聰明,有些內容需要時間才能記下來。”
兩人在院子裡的石凳坐下,明月高照,程敘言斜了一眼易知禮,又收回目光。
易知禮眨眨眼:“敘言哥有什麼想跟我說嗎?”
“你……”程敘言還是問出來:“我爹的白頭發少了大半,是何緣故。”
話音落地,剛才還渾身放鬆的易知禮一下子坐正,眼神漂移。
程敘言:“知禮?”
易知禮一臉為難,少頃他湊過來對著程敘言耳語一番,然後也顧不得背書,匆匆回屋歇息。
樹葉沙沙,蟲鳴聲聲,程敘言低下頭輕輕笑了。
他爹想減輕他的心理壓力,趁著兒子去書院上學,他爹讓易知禮將耳後的白頭發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