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放榜次日是鹿鳴宴。
庭院裡假山流水,風景甚美。舉子們或在涼亭中或在綠蔭下,不多時隨著下人高喊主考官大人到,眾舉子一應向前行禮。
主考官是一位年過五十的老者,蓄短胡,看起來比同齡人年輕。程敘言身為此次鄉試的解元,自然立在一乾舉子之前,這一次程敘言終於入了主考官的眼。
“本官記得你的文章,寫的不錯。”主考官大人邊笑邊同程敘言朝涼亭走去,態度溫和。
一甲跟隨,其他舉子皆停在涼亭外。眾人互相交談,拓寬人脈。
程敘言態度謙虛,言語有禮,適時將話題引向鄉試中位列第二名和第三名的舉子。
主考官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之後沒待多久就走了。兩刻鐘後,庭院裡的舉人也散去。
程敘言坐在騾車裡養神,趕車的時明興奮詢問:“敘言哥,主考官是怎樣的一個人啊。您這麼優秀,主考官肯定對您另眼相待。”
程敘言淡淡道:“沒有。”
時明:“哎??”
不能吧。
時明心裡咕噥,主考官真沒眼光,不知道他敘言哥的好。
然而事實是,主考官看過程敘言的文章,又見其人溫潤如玉,有意將其收為入室門生,奈何程敘言不接茬。
主考官雖然心裡可惜,但以主考官之地位,多的是舉子捧著他。在大眾看來,程敘言此舉反而不識好歹。
時明很快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反而激動的說起自己:“敘言哥,您還記得我之前在賭場買你中解元嗎?”
程敘言:“……嗯。”
“我當時買了二兩銀子,它的賠率是1:30。”說到這兒,時明的聲音激動的發顫:“我賺了60兩,敘言哥,我賺了整整六十兩啊。”
時明心臟嘭嘭跳,他活到至今從未擁有過這麼多錢。時明一時都不知道怎麼花了。
“敘言哥,都是托您的福。”時明由衷道:“能跟在敘言哥身邊真是太好了。”
程敘言聽著他興奮的碎碎念,到嘴邊的勸阻又咽回去。罷了,且讓人多歡喜會兒。
晚上時候,程偃與兒子各自躺在床上歇息,廂房中間垂掛一張寬大的竹簾,用以相隔空間。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也由此被一分為二。
程偃翻身麵相竹簾,以及竹簾後的兒子,溫聲問:“今天還好嗎?”
程敘言:“嗯。”
程偃:“可有性情相合的友人?”
程偃總覺得兒子一人太清冷,若有三兩好友最為美滿。
本來知禮跟敘言年歲相近,倒是好人選,可知禮所學多為敘言所授。再加上敘言性子外溫和內強勢,跟知禮相處時有很強的長兄感。所以敘言和知禮兩人相處似師徒似兄弟,就是不似平等相處,相談文章的好友。
至於裴公子,程偃歎息:終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而敘言在中州書院的同窗隻算關係尚可,總是差了點意思。
程偃腦海裡閃過許多思緒,但現實中不過一瞬間,程敘言垂下眼:“泛泛之交。”
程偃:………
果然與他所料一樣。
次日,程敘言退掉院子,因他中解元小院主人將之前的租金一並退換他。
同鄉笑道:“此番在下沾程兄的光了。”
他雖然未中舉,但心態很好很快就調整過來。所以這番話說的真心實意。
鄉試的開銷大,能省一筆錢自然是好的,等待下一次鄉試再來。
程敘言他們一行人往回趕,官府的消息傳的更快。
望澤村的村民如往日一般在地裡勞作,忽然一道道敲鑼打鼓聲傳來,還在忙活的村人愣住了。
“誰家辦喜事?”
田間眾人麵麵相覷,村長和易全山易知禮最先反應過來,趕緊往村裡趕。
其他人茫然:“這是怎麼了?”
忽然人群中一道弱弱的聲音:“我記得敘言好像參加今歲的鄉試,算算時間………”聲音弱了下去,歸於寂靜。田野間隻剩風呼呼吹。
下一刻,嘈雜聲猛然爆開。
“是不是敘言中了?!”
村人扛著鋤頭,拿著鐮刀就往回趕,程長泰一家也懵了。
程大左右看看,迷茫道:“應…應該不是吧…”
聽說舉人可難考了,有些秀才考到五六十歲都考不上。程敘言今歲才二十一啊。
程長泰沉下臉:“愣著乾什麼,乾活。”
然而眾人的心思都不在地裡,楊氏恍恍惚惚:那個掃把星……怎麼可能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