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修撰,待會兒勞煩你將這本書籍內容核對一下。”
程敘言從桌案上抬頭,他不解:“丁教習,下官記得下官分配事務裡沒這活。”
修撰主掌刊輯經籍,但程敘言今歲才入翰林院是新人,是以不論他還是今歲的榜眼探花,皆是從瑣碎事做起。
但每日的瑣碎事也有定數,翰林院是為國朝儲備人才,翰林院裡的官員除了日常事務,還需保持學習。不是把人當牛馬使喚。
丁教習嗬嗬笑,“程修撰,這不是什麼麻煩事,你略略掌眼就足矣。”
“可是……”程敘言還想說什麼,丁教習不給他機會迅速轉身走了。
值房裡其他人看程敘言一眼,又飛快收回目光。這種事不稀奇,外人都道翰林院清貴,可再清貴的地兒也都是人組成,怎麼可能避開爭鬥。
隻是程修撰運氣當真不佳。先前的流言才壓下,這會子又有人對他出手了。不知程修撰背後的貴人是否願意護他。
想著程敘言那座雅致院子,眾人剛對程敘言的一點同情又散了。若他們能在上京好地段有座小院子,彆說這點刁難,再多也忍得。
傍晚散值時其他人陸陸續續離開,程敘言整理桌案也準備離去,不想他剛行至門口遇上丁教習。對方神色匆匆:“程修撰先彆忙著走,這會子有急事。”
丁教習所謂的急事是修複一本殘本,據說是某位貴人要的急,令他們連夜處理。
程敘言默了默,道:“丁教習,下官才疏學淺,恐怕……”
“程修撰太謙虛了,誰不知狀元郎滿身才華,想來這點事不成問題。”丁教習一頂高帽子給人帶上去,軟硬兼施不讓程敘言走。
翰林院外的時明等了大半個鐘頭也不見程敘言,急了。
他對翰林院門處的侍書道:“還望行個方便,可否放小的進去尋我家大人…”
侍書毫不留情拒絕他。
不多時葉故從翰林院出來,看到神色焦急的時明愣了愣:“你怎的還在這兒?”
時明見到他又驚又喜:“葉大人您來的正好……”
一盞茶後葉故轉身回翰林院,他今日午休睡過頭誤了時辰,所以才多費些時間把活乾完,但仲惟肯定不是他這般懶散的人。
翰林院裡的人散的七七八八,葉故半路上隻遇到一位同僚,對方還疑惑他為何去而複返?
葉故打個哈哈敷衍了。
整個翰林院占地頗大,葉故平時在庶常館學習,與程敘言當值的地方隔著院兒,他若來尋人得走好一段路。
終於走到遊廊儘頭,葉故經過垂花門去內院,很快找到程敘言的值房。
夕陽西下,天邊豔麗的火燒雲都漸漸失去色彩,大地逐漸昏暗,值房裡的光線也更暗了。通過半掩的門,葉故看到兩道身影,他上前喚道:“仲惟?”
程敘言抬起頭,“懷年,你怎麼來了?”
葉故將時明等待程敘言的事說了,程敘言揉揉眉心,“我都忘了這茬。”
他斟酌道:“你告訴阿明讓他先回去,亥時左右再來接我吧。”
“亥時可能不行。”丁教習慢吞吞道:“至少得忙活在宵禁前。”
本朝宵禁時間是三更至五更,也就是子時至卯時,無特殊情況不得出門。官員為了點卯早早趕路不算在內。
葉故眉頭緊蹙:“那麼晚?”
丁教習打哈哈:“實在是情況緊急,辛苦程修撰了。”
葉故看向程敘言,程敘言無奈頷首。葉故不再多言,他轉身走了。
丁教習幸災樂禍的看了一眼程敘言,假假道:“聽聞葉懷年跟程修撰一見如故,感情極好,本官還以為他會幫幫程修撰。”
程敘言沒吭聲。
丁教習還想諷刺他兩句,最後大概也覺得沒趣就作罷了。
值房內點了兩盞蠟燭,勉強驅散黑暗。丁教習故意背著程敘言,偷偷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塊點心。
“仲惟,丁教習。”突然一道喊聲響起,丁教習渾身激靈,下一刻捶著心口麵色痛苦。
程敘言忍著笑,幫丁教習把點心順下去。
葉故低頭掩去笑意,將食盒放在隔壁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