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敘言給卓楠星另備下一份禮物,然後如約而至。
臘月裡已經有過年的氛圍,上京的夜晚比往常熱鬨許多,走南闖北的耍藝人也會特意停留在此,趕在年關前後掙一筆錢。
周圍人來人往,一盞盞燈籠如星火將黑夜驅逐,亮如白晝。
卓楠星一身火紅色鬥篷,頂著一隻黑色的八哥擠在人群中十分顯眼。
程敘言見卓家長隨跟上去,他才收回目光。卓顏一身鵝黃色襖裙,披著灰色鬥篷,大大的兜帽掩去她半張小臉。
程敘言故意走外側以身體護著她,免得卓顏被人衝撞。他垂首輕聲道:“可有喜歡的?”
卓顏抬眸,隨後又垂下眼:“現在很好,瞧著熱鬨。”
程敘言明了,不過經過一個麵具攤時,程敘言買下一個蝴蝶紋麵具,與尋常木頭麵具不同,這蝴蝶麵具以鐵片做底,銅絲繪紋,很是精致漂亮。
他摸了摸麵具內裡,打造的很光滑,並不會硌人。
程敘言將麵具遞給卓顏:“戴上麵具就不用一直低著頭。”
卓顏看著那隻蝴蝶麵具,睫毛顫了一下。她背過身很快戴好,小聲問侍女:“好看嗎?”
半夏笑道:“很好看。”
卓顏這才取下兜帽。程敘言看著她,卓顏立刻向前走,輕輕呼出一口氣。
“慢著些。”程敘言跟上去。
他們一行人很快到地,本就熱鬨的街道頓時傳來巨大的鼎沸聲。程敘言使巧勁給卓顏在人群中撥出一條道兒。
人群中央,一座極高的花棚座立而起,此時準備工作已經近尾聲,有專人讓圍觀者退後,隔出一定距離,免得等會兒被煙火傷著。
人群一下子擁擠起來,卓顏右前方一名男子突然倒來,眼看要砸到卓顏。半夏和白術驚懼上前,但周圍其他人限製了她們行動。
眼看要撞上之際,一隻手穩穩撐住男子的背,程敘言單手抱著卓顏溫和道:“兄台,小心。”
對方愣了愣,隨後對程敘言表達謝意。這種地方若是摔倒很難爬起來。他還想跟程敘言交談,但程敘言率先結束話題,擁著卓顏向後退。
周圍被擠的水泄不通,抱怨聲,咕噥聲,喧嘩聲交疊,可卓顏都聽不見了。她隻能感受到結實而溫暖的懷抱,腰間的手甚至將她提起來,仿佛所有的危險都被擋去,讓她安心。
不知多久,人群停下。
卓顏一雙腳重新落地,她感覺輕飄飄的。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剛才情勢所迫,在下冒昧了。”
“…沒關係。”卓顏呐呐道,過一會兒又抬頭看程敘言,麵具也擋不住她臉上的暈紅。
那雙眼睛水汪汪,映著他的模樣,程敘言意動,抬手捧住卓顏的臉後兩個人都愣住了。
幸好此時一聲大喝,表演開始。程敘言順勢收回手。
在一陣急切的鼓聲中,一名壯漢手持裝滿鐵水的柳木勺奔向花棚,而後用儘全身最大力氣將鐵水潑向空中。
那一瞬間,夜幕做底,鐵水接觸花棚時短暫而盛大的綻放比漫天星辰還璀璨,恍若驚雷劈開萬物,衝擊著觀者的眼球。
如曇花一現,似流星劃過,一瞬間的美麗定格心間。
難怪有那麼多人等一個大晚上隻為這一幕,卓顏心道。
卓顏以前也同雙親看過煙火秀,不過都是在高高的閣樓上,遠離人群,她見夜幕中瞬間燦爛。雖驚豔卻不深刻。
如此盛大的表演,一場遠不足矣。等待的間隙,人們都在議論剛才那場煙火秀,沒有人再抱怨之前的不愉。
卓顏四下張望著,她到底年紀不大,平日裡被貴女的規矩束著,此刻戴著麵具仿佛撤了束縛。
當第二場煙火秀開始時,卓顏下意識道:“程大哥,你……”
她撞入一雙墨色的眸中,烏黑深邃,似一汪古泉清淩淩。煙火在夜空炸開,程敘言莞爾道:“看前麵。”
璀璨星火中,卓顏仰首相望,那一刹那仿佛在對著煙火許願。
煙火散儘,程敘言在銅盤裡丟下賞錢,帶著卓顏離開。
卓楠星很興奮,同豆豆聊著晚上的煙火,他們與程敘言即將分彆時,程敘言叫住卓顏。
程敘言正色道:“不知卓大人和郡主近來可繁忙?”
卓顏臉色泛紅,卓楠星沒反應過來,傻乎乎道:“我娘不忙,我爹……”
“也不忙。”卓顏回道。她避開程敘言的視線,“我們近日還算得閒。”
程敘言眉眼彎彎:“我曉得了。”
程敘言目送卓家馬車遠去,時明湊過來笑嘻嘻道:“敘言哥,你是不是要去卓府啊。”
程敘言應了一聲上馬車,把時明勾得心癢癢。敘言哥說話說一半……
距離程敘言下一次休沐還有十日,他想著去見卓家雙親,先表明心意,然後請媒人說親將親事定下來。
現下這般見麵,對卓顏始終不好。
但是沒想到次日朝堂上發生一件大事,北方雪災傷亡數百人,地方懇求朝廷支援。依照古代地方官的習性,這個傷亡人數絕對是往少裡報了。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救災。
但是救災第一步,錢。
冬日裡邊關本就不太平,更何況接近年關,天子不允許有人動用軍隊的銀錢。但如此一來,賑災的銀錢不夠,這筆錢從何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