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程敘言休沐,卻一早被傳召進宮,程敘言莫名,不明白他一個小小的翰林修撰有什麼值得聖上召見。
傳口諭的內侍低聲道:“程大人且安心,不是壞事。”
程敘言微怔,隨後扯下腰間玉佩遞過去:“多謝公公。”
對方猶豫一會兒,還是收下玉佩:“奴婢名海福。”
程敘言順勢道:“福公公。”
之後兩人再無話,程敘言心裡算著步行時間到達內殿,他在內殿外侯著。一盞茶的功夫,程敘言被傳召。
他低眉斂目,撩起袍子叩拜行禮。
天子放下手邊奏折,溫和道:“愛卿平身。”隨後吩咐大內侍:“江平德,給程修撰看座。”
程敘言受寵若驚,“聖上,小臣…”
天子眼神製止他,程敘言落座後隻坐三分之一,脊背挺直,頭卻深深垂下,儘顯恭敬之態。
天子很是滿意,同程敘言聊起經史,翰林學士會為天子講解經史,程敘言不明天子心思,言語間頗為保守,但也言之有物,能看得出肚裡是有墨水兒。
內殿十分安靜,隻能聽的青年不疾不徐的聲音,程敘言雖然出身西南,但一口官話字正腔圓。加上聲音清越,聽他講解是種享受。
天子眉眼舒展,少頃道:“程狀元以為國之根基為甚?”
程敘言從凳子上起身,拱手道:“回聖上,小臣愚見恐汙聖上龍耳。”
天子:“無妨。”
程敘言這才道:“小臣私以為國之根基在民在武。民之根基在地,一年口嚼皆係於地。”
程敘言沒聽的天子聲音,便繼續說下去,他將話題引入田野,引入收成,引入肥田法子。漸漸消聲。
天子溫和道:“不必拘謹,你說的很好。”
天子也沒想到程敘言連育苗,插秧,收割這些農事都了解清楚。程敘言說的肥田之法也很有操作性。
天子道:“朕聽聞有不少百姓去你莊子。”
“回聖上,是有這回事。”程敘言斟酌用詞:“小臣在莊子裡養幾十頭豬,如今也有大半年時光,黑豬一日比一日肥壯,每日排泄不少。小臣也沒甚多的地,這地肥用不完,其他百姓想要小臣就便宜賣了。”
仿佛怕天子誤會,程敘言語速加快:“小臣並非是為掙錢,隻是不收錢給誰不能給,小臣擔憂由此生出紛亂。這才如此。”
殿內頓時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天子笑道:“朕明白這道理,程狀元想的周到。”
“不過。”天子故意吊了吊程敘言,見程敘言緊張,天子才道:“朕聽聞之前你那豬出了點問題。”
程敘言應聲,他也沒瞞著天子,將養豬期間遇到的問題一一道來,以及解決之法。除了養豬,還有養雞養鴨的問題和解決之法。
大內侍也聽的入神,深感養豬確實不易,難怪民間大規模養豬的棚子很少。正因為如此,大內侍覺得程敘言克服這些問題,將豬養好當真有本事。隨後大內侍反應過來,不對啊,程敘言是狀元,誇程敘言養豬好總覺得怪怪的。
程敘言在宮內一待就是小半日,他說的口乾舌燥,天子讓大內侍給程敘言上茶。程敘言謝恩後才接過。
天子看著程敘言:“程修撰可想過編一本畜牧書籍。”
程敘言雙目圓睜,“聖上——”
天子問:“若讓程修撰編寫,程修撰可寫得出?”
程敘言抿唇,隨後再次躬身行禮道:“回聖上,小臣定當全力而為。”
天子眼裡閃過讚賞,道:“你已有經驗,朕限你半月時間拿出成果來。”
程敘言:“小臣遵命。”
程敘言離宮路上還想著半月時間緊,需得熬夜才行,沒想到次日天子口諭緊跟而下,之後半月程敘言編寫禽畜錄,一應瑣事不得煩勞程修撰。
待傳口諭的內侍離開,其他人再也忍不住好奇湊過來:“程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另一人道:“是讓程大人奉旨編寫書籍嗎?”
這對於文人來說,是一件很了不得的榮譽。但因為程敘言要編寫的是禽畜錄,眾人又有點傻眼,一時也說不上好還是歹。
程修撰可是六元及第的狀元。堂堂狀元編寫禽畜錄?
這是暴殄天物。狀元該出詩集,出遊記,出策論文章。
“都聚集做什麼,程修撰有旁的事,你們也有不成?”學士大人不知何時來到,幾句話就將其他人打發。
程敘言朝學士大人頷首,隨後回自己的桌案。
傍晚時候,程敘言散值回家,途中遇上卓家馬車,於是程敘言跟著卓家馬車轉去酒樓。
雅間內,卓顏詢問:“你可有壓力。”她欲言又止。
若是程敘言有需要,她也能幫忙。
程敘言下意識要否認,但撞上卓顏關切的目光,那雙眼清淩,眸中都是他的身影。
程敘言點頭:“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