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家中其他人都睡下,程偃行至窗前看著天空的彎月,輕笑道:“新媳婦是個心思通透的人,以後會跟敘言好好過。”
成婚三日後,程敘言攜新婦回門。嘉郡主心裡有成算,回門酒隻辦六桌,免得壓了姑爺家去。
隻是一片和和美美中,忽然有道不合時宜的聲音。
“還得是咱們郡主女迷人,才將程狀元收攏去。”
“可不是嘛,之前有女子追到上京來,程狀元都不理會,嫌人家女子身份低微。”
“可我聽說程狀元跟那女子……”聲音漸漸弱下去,更有欲蓋彌彰之意。
半夏擔憂的望著卓顏:“姑娘。”
卓顏掛上一副完美笑容,抬腳向院子裡的幾名婦人去:“什麼女子?跟我家夫君有關?”
幾名婦人尷尬不已:“沒,沒有的事?”
卓顏眉頭微擰,少頃又舒展開來:“莫不是禦街誇官時候的事?”
“你知道?”有人驚道。
卓顏垂下眼,神色不變:“我家夫君從不瞞我什麼,也早早與我解釋了。”她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怎麼幾位嫂嫂像是才聽說的樣子?”
這嫂嫂是卓顏的堂嫂嫂,表嫂嫂,關係差的遠著哩。
幾名婦人麵上掛不住,敷衍幾句就忙不迭走了。
半夏鬆了口氣:“原來姑爺早早跟姑娘說了。奴婢還……”她衣袖被白術扯了一下。
回去時候,卓顏少見的沉默。程敘言握住她的手,“怎的這麼涼?”
卓顏:“沒事。”
程敘言眉毛抖了一下,他又不瞎,卓顏的表情就不像【沒事】的樣子。
晚上時候卓顏更是早早歇下,程敘言揮退白術和半夏,躺在床上從背後擁住她:“我們剛成婚就要互相有心事嗎?”
卓顏攥緊手。
許久夜色中才傳來女子熟悉的聲音:“那位姑娘,給你投荷包的姑娘。”
程敘言禦街誇官那日她也在,女子的第六感告訴卓顏,街上給程敘言投荷包的英氣女子不一樣。
她也不是隔這麼久計較此事,而是這麼久敘言沒有主動提。今日被旁人點出來,卓顏心裡有些不舒服。
程敘言愣了一下才明白,隨後無奈道:“你說展姑娘啊。”
在程敘言過去的歲月裡,那時對他很有影響的兩名女性長輩都不是善茬。所以程敘言對女性的認知略模糊。他知道女性有如福利院院長那樣溫柔善良的人,可是那段記憶太久遠了。
後來程敘言遇到宋儀,宋儀知書達理,但宋家人對他的算計和高高在上的俯視,都讓程敘言不適。
對比之下,展風像鷹一樣迅猛的來到他跟前。他確實有一眼驚豔。
可程敘言的性子是求穩,踏一步算十步。他不敢更不願意拋下一切去追逐不確定的未來。
他努力念書科舉,不遠萬裡帶著他爹求醫,都是為解決生命中的難題,最後目的是尋求安穩富足的生活。
程敘言像水上的浮萍,漂泊太久了,他想要一個家。溫暖的,讓人安心,想到就很愉悅的家。
展風跟他不一樣,展風仿佛生來就是自由的,也向往自由。那樣的人生,程敘言向往過卻做不到。
卓顏靜靜聽著,忽然道:“如果展姑娘願意,你會不會……”她咬緊唇。突然有點討厭這樣的自己。
“不會有結果。”程敘言篤定道。他抱著懷裡的人,緩緩述說。
程敘言後來想過,尤其是他下定決心上卓家提親時。其實細細想來,卓顏的母親是郡主,父親是四品文官。若是程敘言不夠喜歡,也會找出“小生家貧,不敢誤貴女”這樣的說辭。
所以撇開種種表象,隻有一個原因。
他真心敬愛程偃,所以不辭辛苦為程偃求醫。他十分喜歡卓顏,所以能頂著壓力求娶。
這番剖白幾乎算另類告白,卓顏臉都紅透了。再不想其他。
程敘言將妻子轉過來,吻在她的額頭:“是為夫不是,讓黛黛沒有安全感。”
“沒…唔——”卓顏眼眸圓睜,少頃又溫柔的舒展身體。
床幔輕搖,屋內傳來細碎的動靜,半夏和白術對視一眼,默契的向廚房去,該備上熱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