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時時候,洪知府悠悠轉醒,他還是迷迷糊糊,可身上各處的疼痛悉數傳來,仿佛勞累一整夜,這個荒唐的念頭頓時將他激醒。
“洪大人醒了?”前方傳來一道清越的聲音,泛著涼意。
洪知府茫然抬首,後脖子倏地一陣尖銳的疼,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程敘言冷眼旁觀,甚至頗有閒情的呷了一口清茶,慢條斯理用著點心。
洪知府的記憶慢慢回籠,他問程敘言:“那兩個女人呢?”
“本官讓手下將人送回家了。”程敘言咽下點心才慢吞吞回道。
洪知府瞪大眼:“送回家?”他怒了:“程大人,你這是……”
“洪大人。”程敘言聲音冰涼,神情不知何時也冷了下來,“本官不過是初到貴地不熟悉地形,勞煩洪大人帶一回路,洪大人就這般記恨本官?”
洪知府眼神一飄:“什…程大人說什麼?”
程敘言冷笑一聲,“洪大人口口聲聲說那兩名女子出身柳巷,然而那兩人卻是良家女。”程敘言騰的起身,一步一步向洪知府走來,“官員狎女支本就不該,更何況勢壓良家女。”
洪知府看著逼近的年輕人,額頭浸出細汗,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卻無力氣,眼睜睜看著年輕人冷厲的麵龐襲來。
程敘言眯著眼,聲輕如風:“洪大人這哪是請程某赴宴,這分明是請程某吃斷頭飯。”
“沒,沒有…”洪知府麵部不受控製的打顫,不知是洪知府心虛還是怎的。這會子他看著程敘言,哪裡還覺得這是一個愣頭青,隻覺得對方溫潤的眉眼間透出一股狠辣。
程敘言直起身,居高臨下俯視他。
洪知府麵上掛不住,心中著惱,但他真實想法被程敘言戳破又底氣不足。
洪知府心道:程敘言沒完全猜對,如果一切按他計劃來,這會那兩名良家女已經是冰冷的屍體。
官員女乾殺良家女,再有他運作一番,足夠送程敘言流放三千裡。程敘言一直不識相,他也沒必要留手。
然而誰知道這小子這麼精。不過到底輸在年輕氣盛,居然大喇喇說出來。
“誤會,都是誤會啊程大人。”洪知府撒謊麵不改色,“本官也是被騙了,本官不知那兩人是良家女。”頓了頓,洪知府試探道:“是那兩名女子主動說的?很有可能是她們在騙你啊程大人,目的在離間我等。”
程敘言一聲嗤笑:“那良家女自然是本官看出來的。”
洪知府一噎,立刻改口:“程大人真是好眼力。本官就被糊弄了。”
程敘言不語,轉身欲走。洪知府不知哪來的力氣爬起來攔住他:“稍等,程大人稍等。”
知府拱手一禮:“程大人,老夫也是被欺瞞了,老夫給你賠不是。”
程敘言一甩袖,頭也不回的走了,一直待在角落的時明立刻跟上。
知府的心腹從屏風後湊上來,“大人,現在怎麼辦?”
洪知府一肚子氣,一腳踹向心腹:“還能怎麼辦,隻能先穩住姓程的。”
心腹猶豫道:“大人,您說要不要把那兩名女子給……”他伸手抹脖子。
知府有些意動,左右死無對證。但很快知府反應過來,程敘言昨晚派人把兩名女子送走,肯定有其他人看到,知府不能把看到那兩名女子的所有人都殺了。
再者,若那兩名女子身死,必然驚動程敘言,到時候程敘言一封奏折上達天聽,他不死也得剮層皮。
“讓本官想想,想想……”洪知府糾結不已,眼下看來修複跟程敘言的關係才是上上策,若是把人逼急了,誰知道會惹出什麼事。
這廂時明趕車送程敘言回府,他壓低聲音,敬佩道:“敘言哥,您真厲害。”
時明找不到其他的更好的詞來形容程敘言,他敘言哥就是天下第一能乾人。
時明從昨兒到今日一直在擔心他們跟洪知府徹底攤開說會怎麼樣,但那兩名良家女無辜,他們能救卻不救,時明也會內疚。
可是敘言哥不但救了,還大大方方救。今日更是率先發難,一通質問反而將洪知府喝住。頓時化被動為主動。
時明道:“敘言哥,這就是書上寫的先發製人罷。”
程敘言輕輕嗯一聲,時明忍不住笑起來。
但程敘言的心情並不如何輕鬆,兩名良家女被逼為女昌,隻是最表層的問題,想要“治疾”還得深挖。
程敘言眉頭緊蹙,算算日子,楠星應該到上京了,怎的還沒有消息傳來。
卓楠星那邊沒回應,程敘言根本不敢下狠手。
馬車行至一個岔路口時,忽然有官兵壓著一隊鄉野漢子走過。
程敘言撩開車簾,問:“你們這是去哪?”
領頭官兵不悅,大喝:“官府的事你少啊——”
領頭官兵捂著臉,不敢置信的瞪向時明,“你敢用鞭子抽我?”
其他官兵頓時拔出刀,勢要將時明和程敘言拿下好生教訓。
時明冷笑:“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車上可是聖上欽點的欽差大臣。你一個區區衙役敢對欽差大臣放肆,活膩歪了。”
官兵們猶豫,領頭的官兵仍在強撐:“大膽刁民,竟敢冒充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