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府未倒台時,蘇皖一直是眾星拱月般的存在,當時她身邊也著實有不少簇擁者。國公府倒台後,這些人大多也都消失了,不怕受她連累的總共也就那麼幾個,陸佳慧便是其中之一。
陸佳慧及笄那年,蘇皖十四歲,當時正是定國公府曆經磨難的一年。許多人都對她避之不及。陸佳慧的及笄禮卻邀請她當的讚者,一般讚者都是笄者的好友,她當時與陸佳慧的關係並非最好,誰料她卻邀請了她。
蘇皖是在陸佳慧的及笄禮上見到的陸佳惜,當時她才不過十歲,小姑娘生得很秀氣,笑起來也十分討喜,見到她後,還黏在她身後,軟軟地喊姐姐。
當初的小姑娘不知不覺竟也到了思慕少年郎的年齡,也是,她的寶兒都已經四歲了,陸佳惜有了心悅之人並不意外。
她隻是沒料到她竟然有意於楚宴,想到楚宴那張極具蠱惑力的臉,蘇皖也沒再詫異。想當初不同樣有人很喜歡她這張臉?可惜定國公府倒台後,原本上門提親的也變成了想納她為妾,連她的嫡親表哥為了討好安王,也不惜將她拱手讓人。
可見,皮囊的魅力也不過如此。蘇皖垂下了眼眸,因念起往事,她唇邊的淡笑都斂了下去,這副神情倒是嚴肅對待的模樣,玉靈瞧到後,倒是滿意得緊,笑道:“你也不用太緊張,她最多有點小心思,左右是個沒出閣的姑娘,也不可能往咱們府上跑,隻要咱們外出時,小心行事,應該不會出差錯。”
蘇皖笑道:“多謝靈妹妹提醒,你的一番心意,我都記下了,以後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儘管提。”
“方姐姐這是什麼話?我跟你說這些可不是要讓你念我的好,以後咱們都是要伺候小主子的,隻要小主子好好的,我也就知足了。”
蘇皖也沒再與她客套,見時辰不早了,笑道:“你們倆也累一天了,快去休息吧,我去瞧瞧小主子。”
剛說完這句,就見蘇寶揉著眼睛走了出來,他已經困了,見娘親遲遲不回來,才走了出來。
他個頭不高,一身小衣袍卻極為合身,瞧著就像觀音娘娘身旁的小童子,再好看不過,兩個丫鬟都忍不住多瞄了他一眼。
蘇寶神情懨懨的,見她們在偷瞄自己,繃著小臉沒吭聲,兩人也沒敢多瞧,同他打了聲招呼,又衝蘇皖擠了擠眼睛,就連忙回了自己的屋,分明是怕惹他不喜。
還彆說,彆看小主子年齡小,與他們王爺還真像,就連神情不爽的模樣都有幾分相似。隻是被他瞧了一眼,兩人都莫名心虛的慌。
蘇皖牽住了蘇寶的手,道:“怎麼無精打采的?困了?”
蘇寶又揉了揉眼睛,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哈欠,他犯困的模樣格外可愛,蘇皖沒忍住摸了一下他的小腦袋,將他牽回了床前,看著他上了床。
蘇寶撐著沒有睡,仍舊歪著小腦袋看她,直到被蘇皖親了一下,聽她說了句快睡吧,他才放心入睡。
這一晚,蘇皖卻再次做了噩夢,她夢到自己又回到了六年前,那個時候定國公府還未出事,爹爹仍舊手握重權,一度被皇上委以重任。
那個時候的她是定國公府長房唯一的嫡女,不論走到哪兒都是耀眼的存在,她每日活得沒心沒肺的,笑容也再明媚不過,仗著是家中的麼女,還整日使喚哥哥。
然而秋闈過後,一場科舉舞弊案,卻震驚了整個京城。蘇皖的爹爹便是主考官之一,他因被人攀咬,鋃鐺入獄,親弟弟竟打著大義滅親的旗號,上交了所謂的“證據”。
夢中的她,跟之前一樣,整個人都懵掉了,她爹爹再剛正不過,又豈會知法犯法?
蘇皖不信。
怕定國公府功高震主,惹禍上身,爹爹不僅自己嚴於律己,對府裡眾人要求同樣甚嚴,哪怕蘇皖隻是個小姑娘,出門在外,也絕不會仗著身份,為所欲為,頂多窩裡橫一下。
不管蘇皖信不信,事情都成了定局,爹爹被判斬首,哥哥被發配邊疆,娘親病倒後,竟這麼撒手人寰。
三叔一家因屢次求情,也受了牽連,貶的貶,發配的發配,整個定國公府,唯有二叔因舉報有功得了恩寵。
二叔與爹爹是雙生子,因晚出生一刻,便注定與國公之位無緣,他始終嫉恨著爹爹,平日裡也沒有當弟弟的樣子,仗著祖母的寵愛,無數次惹是生非。
蘇皖認定是他使了詭計。她做夢都想揭露他的真麵目,然而她的身體卻一日比一日差,原本光彩照人,活力四射的她也滿臉病容……
蘇皖甚至以為她就要死掉了,就在她難受地又要喘不過氣時,一雙小手突然捏了一下她。
蘇皖猛地睜開了眼睛,月光透過窗戶灑了下來,她看到蘇寶正一臉嚴肅地站在她床前。
自打來了景王府,她便一直與蘇寶住在一處,隻不過一個是內室,一個是外間,蘇寶蹙著眉,正安靜地瞅著她,眼底帶了點不符合他這個年齡的肅穆。
直到他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蘇皖才意識到她又哭了,臉上竟然沾滿了淚,她慌忙擦了擦眼睛,“吵醒你了?”
之前她同樣做過噩夢,有時候會不停地喊爹爹和娘親,有時還會喊哥哥,蘇寶爬上了床,清楚就算問,她也不會說,他縮到蘇皖懷裡,小手揪住了她的衣襟,片刻後,附在她耳邊小聲道:“你還有我。”
這一句話,讓蘇皖險些又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