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冉桐抿了抿唇,沒有看他,顧令寒抬眸掃了一眼,見室內隻有她,便清楚蘇皖是有意讓他們交談一下。
顧令寒走到了她跟前,半蹲下了身體,“彆惱了,跟我回去,嗯?”
他聲音天生有些冷冽,卻又莫名悅耳,趙冉桐不由彆開了小腦袋。
她也不知為何,每次這般交談時,她都莫名有些緊張,蘇皖教給她的話也忘了大半,隻是道:“我不走,這件事如果不解決好,我們就和離吧。”
聽到和離兩字,顧令寒一雙眼眸沉得很深,他凝視著她沒說話,趙冉桐被他看得突然有些惱,眼淚又掉了下來,“你瞪什麼瞪?不想說算了,我們現在就和離,你快滾,一會兒我就讓人把和離書給你送回去。”
她一哭,他就軟了下來,人雖然依然沉默,卻伸手擦了一下她的眼淚,趙冉桐吸著鼻子拍開了他的手。
“你走開,既然什麼都不想說,你就一邊去,和離後,綿綿我也要帶走,讓你媳婦女兒一個都不剩。”
她哭得嗓子都有些啞了,聲音嗡嗡的,蘇皖在內室聽著她賭氣的話,都覺得好笑。
顧令寒依然很沉默,見她哭得可憐兮兮的,他眉頭才擰了擰,他伸手又擦了擦她的淚,顯然不明白她為什麼哭成這樣,半晌才問道:“你不是也不想生?”
趙冉桐微微有些懵,茫然地看著他。
顧令寒見她竟早就忘了,眉頭又擰了一下,他五官深邃,每一個線條都無比淩厲,擰眉的模樣格外嚇人。
趙冉桐被他看得心中莫名有些打鼓,忐忑過後,隨之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委屈,她不由吸了吸鼻子,“你不要汙蔑人,明明是你偷偷喝藥,被我逮到了,竟然怨我,沒想到你這麼卑鄙。”
她推了他一把,就站了起來,想哭著跑開時,卻被顧令寒拉住了手臂,他有些無奈,見她狠狠瞪著他,他才低聲道:“嗯,是我卑鄙,你生綿綿時,就差點難產,萬一再難產怎麼辦?”
當年生產時,她疼得眼淚一顆顆往下砸,說好疼啊,不想生了,她哭得可憐,他在身旁看得也無比難受,可是哪有生到一半,不生的?
他隻是一次次親著她的發,緊緊握著她的手,給她一點力量,她麵色蒼白,疼得身上全是冷汗,到最後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一胎生得很艱難,孩子好久都沒能生出來。最後產婆甚至問他保大還是保小。
顧令寒至今無法忘記那一刻的感受,他寧可出事的是他,也不希望她遇到絲毫危險。
趙冉桐這才想起難產的事,她沒有力氣時,隱隱好像聽到了一聲艱難的保大,她當時一顆心都要碎了,什麼保大?她隻是沒力氣了而已,還不許她休息一下嗎?
怎麼就到了保大的地步?她模糊的意識當即清醒了許多,她好不容易十月懷胎的寶貝就要來到世上了,誰也不能舍棄它,她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最終成功生下了綿綿。
趙冉桐怔怔看著顧令寒,有那麼一瞬間,好像捕捉到了他的念頭,他是怕她再次遇到危險?
可是當初並沒有很危險啊,她隻是累了而已,她最終不是成功生下了綿綿?見他竟把她那句不想生了,當了真,她心中一時說不上什麼感受,眼淚又劈裡啪啦砸了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道:“我不管,我就要生,你不許攔我,你如果再服藥,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她說著說著,心中又難受了起來,眼淚一顆顆往外掉。
顧令寒卻始終沒有鬆口的意思,他寧可她不理他,也不希望她出事,不希望再次麵臨保大保小的境地。
他不是不愛綿綿,可是當初還是舍棄了她,哪怕這幾年所有人都覺得他將綿綿寵上了天,再疼女兒不過,卻沒知道他心中的無力和悔恨,他並不是一個好父親。
他甚至不敢麵對綿綿那張肖似他的小臉,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她平靜的麵孔下,有一顆洞察一切的心,她早就知道爹爹舍棄過她。
見一個在哭,一個始終沉默著,蘇皖有些無奈,從內室走了出來,瞧他果然是為了冉桐,蘇皖感慨萬千,她還是頭一次見一個男人因心愛的女人,選擇無後。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所背負的是世人無法想象的壓力。如果不是愛慘了她,他又豈會這樣?
蘇皖都不由覺得震撼,由衷地覺得趙冉桐能遇到他,當真是好運氣。
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趙冉桐的背,趙冉桐哭的難受,將小臉埋在了蘇皖肩膀上。
蘇皖拍了拍她的背,對顧令寒道:“我知道你是為冉桐好,不過膝下一直無子也不是辦法,懷孕這事,其實沒那麼可怕,難產的一百個也不會遇到一個,不能怕難產就不讓生,再說了,綿綿不是順利出生了?頭一胎既然順利,第二胎隻會更順利。”
顧令寒依然無比的沉默,顯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蘇皖歎口氣,繼續勸道:“我知道膝下無子,你也承受著不少壓力,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她也會有壓力?你們是夫妻,不管遇到什麼事,還是商量著來比較好,你擅自做決定時,隻會讓她難過,如果你們想和和美美的過下去,你也得有所改變才行,就算是為了她好,也不能一味地自己拿主意。”
顧令寒抿了抿唇,微微頷首。
蘇皖覺得也虧得冉桐脾氣好,鬱悶時哭一哭就完了,如果換成她,夫君什麼事都擔著,什麼事都不告訴她,一味地擅自做主,不管他的出發點為了什麼,她都難以接受。
事情久了,再好的感情也會出問題。
蘇皖沒再同他多說,低聲對冉桐道:“你們多商量商量吧,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他的出發點其實是好的,這世上沒幾個男人能為妻子做到這一步,你好好說,他未必不會點頭。”
趙冉桐擦了擦眼淚,心情無比的沉重,沉重中還夾雜著茫然,半晌才點點頭。
顧令寒抿了抿唇,攬住了她的肩,對蘇皖道:“今日打擾了。”
蘇皖道:“沒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你們回去再商量商量吧。”
顧令寒點頭,走前又突然說了句多謝。
清楚她那番話,他是聽到了心底,蘇皖道:“不必謝。”
他們離開後,蘇皖依然感慨不已,她從未見過如此深情的男子,自然希望他們能有個好結局,晚上回來時,蘇皖還跟楚宴說了一下此事,叮囑道:“你以後可不許像他一樣,凡事都自己擔著,我知道了肯定要生氣的。”
楚宴嘖了一聲,覺得顧令寒也是死腦筋,既然打定了主意不想生,早在第一胎,就該偷偷尋個男嬰,就說生的雙胎,趙冉桐迷糊成那樣,能發現什麼?哪還有後續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