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貓嗅覺敏銳還是聽覺敏銳, 阿烏找螃蟹一找一個準, 它跳在石頭上, 喵的一聲, 就代表石頭下有螃蟹。
等到漲潮的時候, 殷薑的水桶已經裝了大半。
自覺立了大功的阿烏優雅的邁著步子, 輕輕跳在殷薑的肩膀上,屁股正對著蘇笙默,尾巴晃來晃去,掃著殷薑的頭發。
“我們現在回家嗎?”殷薑回頭問蘇笙默。
蘇笙默說好。
他很頹,因為這次邀約有點失敗, 他的風頭被這隻布偶貓全部搶了, 但是對方畢竟隻是貓,作為人你還能和它計較什麼不成?能打還是怎麼滴?
他歎了歎氣,騎著自行車, 把殷薑載回去了。
春風柔柔的吹著,種在巷道裡的爬山虎抽了枝條,攀附在各家的外牆上,新嫩的綠色。
鈴鐺撞擊的聲音回響著,自行車行入了巷道中,好幾個小孩子偷偷探出腦袋看。
“是阿薑姐姐哎。”
會給他們糖吃的阿薑姐姐。
蘇笙默踩了鋼絲碟刹, 將自行車停了下來。
殷薑撐著坐盤,雙腳踩地, 離開了後座位。
“阿烏!給我下來!”她的聲音有些惱怒, “你一個十斤的胖貓, 踩了我肩膀半個小時!我肩膀好酸!”
一大隻,縮成一團在她肩膀上,毛使勁往她臉上懟,她嘴巴裡都有貓毛,阿烏還老愛用尾巴糊她臉,三秒掃一下,在自行車上說了好幾句都不聽。
“喵~”
阿烏跳了下來,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水藍色的眼眸有種格外嫻靜的淡定。
小橘從水桶裡顫顫巍巍的爬了出來,水桶裡有一層木塊墊著,將它和螃蟹隔離開,但是路上自行車有些搖晃,它在水桶裡翻江倒海,現在自行車一停下,它就借力跳了出來,跟在大哥身後尋求安全感。
蘇笙默笑,他扶著自行車,看著殷薑清理臉上的貓毛,在旁提醒,“耳朵那裡還粘著一根。”
殷薑把那根貓毛給抓了下來,原本紮好的頭發,也鬆散了開,落在雪白的脖頸上。
蘇笙默臉頰有些紅,將腦袋偏開了。
整理完的殷薑,低下頭去提水桶,直起身子對蘇笙默軟軟道:“那蘇哥哥我先進去了,做完給你和顧婆婆端去一份。”
“我和你一起進去吧,幫你洗一下螃蟹,”蘇笙默抓了抓腦袋,“我在家其實蠻無聊的,沒事做。”
不,其實還有五張卷子。
蘇笙默默默流淚。
殷薑也沒多想,“好啊。”
她提著水桶,和蘇笙默進了院子,數著在現有條件下,可以做的螃蟹菜式,“明爸爸明媽媽七點下班,我們洗完螃蟹可以做清蒸螃蟹,麻辣螃蟹,醬汁螃蟹……”
“阿薑。”這是明母喊她的聲音。
“啊?”
殷薑一抬頭,看見了提前回來的明母。
明母扶著門,神情有著殷薑看不懂的東西。
殷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腳步都加快了一些,“媽媽這次我捉了好多的螃蟹,晚上我們可以吃……”走近了,她看到站在明母身後的殷念。
穿著做工精致版型優雅的裙子的姑娘,身後還跟著停婉姨。
殷薑停下腳步,眼神有些疑惑和訝異,但是這份疑惑和訝異很快散去,她彎起眉眼,笑了起來,明媚而純粹,“好久不見啊。”
殷薑差不多已經忘記自己在殷家是什麼樣子的了,但是在見到停婉姨和殷念後,她一下子就想了起來,伴隨著的,是她離開殷家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啊的感歎。
感覺好長,又好像很短的樣子。
殷念看到了殷薑,也看到了跟在殷薑背後的蘇笙默。
這個他從前一直追逐的少年看殷薑的眼神是溫柔而羞怯的,毫無疑問,他喜歡殷薑。
縱使殷念已經不喜歡蘇笙默了,卻仍舊感到嫉妒。
她在的時候,蘇笙默對她疏離又冷淡,她每次和他搭話,得到的都隻是他有禮又客套的回答。
殷薑才回來了多久啊,一個月而已,他就對殷薑心動了?
仿佛是一巴掌狠狠的拍在她的臉上,讓殷念心裡無比的難受和膈應。
沒關係,殷念對自己說。
你已經喜歡上了更優秀的人,那人是蘇笙默永遠也比不上的,你氣什麼?
這是你不要的東西,隻是被殷薑撿去了。
你以後所有的,都會比殷薑好,所有,包括男人。
“阿薑小姐終究會回到殷家。”她的腦海裡,忽然響起了上一任女仆長的聲音,冰冷而倨傲的,透著對卑微之人的憐憫,“在殷家,血緣關係不值一提。”
“隻要阿薑小姐想,她永遠會是殷家的千金。”
仿佛女巫的咒語,讓人心寒到骨子裡。
殷念狠狠咬了咬牙,自欺欺人的幻想被打破。
她不明白,明明她才是父母的女兒,親生女兒,為什麼他們的眼中卻沒有她。
她努力學習禮儀,努力接觸那些自己聽不懂的知識,結果卻比不上一個他們養了十多年的冒牌貨。
三樓永遠是殷薑所屬,每次吃飯,旁邊都要多出一副殷薑的碗筷。
她這個親生女兒,殷家真正的千金的麵子,被按在地上狠狠的踩,沒有人在意,什麼都隻能往肚子裡吞。
絕對不能讓殷薑回去,絕對不能,如果殷薑回去了,那她算什麼?她將在殷薑的遮蓋下黯淡無光,更何況,殷念心裡有一種強烈到骨髓的執念。
那是她見到俞衡就開始的。
有一道聲音告訴她。
“不要讓殷薑和他相見。”
“不然你會痛苦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