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覺。
傅先生好像完全沒有生氣。
本以為這種唐突來問、打斷計劃的事,對傅先生來說會是一種冒犯。
但傅斯岸的麵上波瀾不驚,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
反而是舒白秋那很快收回的一眼,被對方過分敏銳地捕捉到。
而且男人當即問他:“怎麼了?”
舒白秋沒有多嘴追問,他發現,包廂裡的其他人也都相當平靜。
好像對剛剛的突然打擾全無意外。
舒白秋隻低聲道:“我要去旁邊坐嗎,先生?”
他還壓在人身上呢。
少年的嗓音仍舊很輕,帶一點點軟啞的尾韻,不像正常健康人的血氣充足。
反而像街角流浪小貓叫啞了似的奶音。
傅斯岸的聲音也微許地沉低了下來。
“不用。”
他沒把人放開。
就在這時,包廂的左側突然傳來一陣聲響。
接著,左側牆上那原本封閉的大門,就被從另一邊強行推開了。
一個染著鮮亮紅發、至多不過二十來歲的男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手裡拿著盞玻璃酒杯,指間還夾著電子煙,揚聲就道。
“看這兒也沒開場呢,借個地方行不行,商量商量?”
紅毛名叫馮聲
,是明城一個頗為出名的二代。
馮聲下個月正準備拍一批底價八位數的翡石板料。為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還特意請了一位近來小有名氣的競標師,來替自己競價投標。
競標師也年齡不大,人長得還挺清秀。馮聲一見到本尊就起了心思,又聽說對方今天生日,便直呼緣分,當即決定臨時包場,拓寬場地,好好玩個痛快儘興。
所以馮聲才會差人來問隔壁房間,見服務生不頂用,他乾脆直接打開了連通兩個房間的側門,徑直走了過來。
這兩個房間本就是對稱的兩個半圓,隔離門一開,頓時就能彼此毫無阻礙地將對麵看個清楚。
和馮聲那邊的熱鬨嘈雜不同,這邊房間隻鬆散地站了幾個人,連茶水都是剛剛才端盛上來。
馮聲一眼就看到了主座上的傅斯岸。
這人他看著眼生,不過眼見對方懷裡還抱著一個後頸白皙的纖瘦男孩,理所當然地,馮聲就估計這人也是在泡仔。
沒說廢話,馮聲直接就準備拿錢砸人。
“各位挪去樓上的空包怎麼樣?我出三倍的包廂費!”
舒白秋背對著左側,並沒有看清來人,隻聽見了對方說話的聲音。
不過舒白秋卻看到,抱著他的傅斯岸神色未動,連鏡片後的眼簾都沒抬一下。
無需傅斯岸授意,站在一旁的隨行助理已經開口道。
“這位先生,我們已經定好了行程,不能讓出房間。”
“今晚,顧一峰先生還要前來道歉。”
“……?”
馮聲明顯地驚了一下,卻不是因為被拒絕,而是因為對方的話。
“——你說誰?”
助理平心定氣地重複道。
“顧一峰。”
“哈?”
馮聲的眉毛幾乎抬飛出了半裡地,滿臉的不可置信。
“那個王八犢子會來道歉?”
***
顧一峰今晚如約來到了觀瑰會館。
還是提前到的。
手裡麵壓了那麼多賭垮的翡石毛料,僅剩的一張他媽媽偷偷開給他的副卡,也被他爸毫不留情地凍結了。
顧一峰彆無他法,隻能各處找人,準備將積存的石料出手。
時至今天,顧一峰早已無法繼續原本的暴富大夢。
尤其在轉手舒白秋之後,他更是日益煩躁,連看到翡石毛料都開始覺得礙眼。
現在顧一峰隻想找人接盤,讓自己好歹彆全砸進去,賠得那麼慘。
但奔波多日,顧一峰才真正發現。
這一行全是人精,哪有那麼多冤種好忽悠?
直到今天,顧一峰才終於找到了一個難得願意談談的對象,約在了今晚的觀瑰會館見麵。
可是沒想到,才剛聊了幾句,對方就直接戳穿了顧一峰的謊言。
他精心修飾和吹捧的那幾塊石料,不過全都是廢料。
來客的拆穿毫不留情
麵,一塊接著一塊,連顧一峰自己沒發現的幾處隱蔽綹裂,都被對方一眼就指了出來。
顧一峰被氣得夠嗆。
對方一看就是老手,也早就看穿了他的底細,擺明了根本不是來做生意的。
那這人為什麼肯出來見麵?
顧一峰越想越不忿。
難道還是賣了他爸的麵子?
被拆穿到實在掛不住臉,顧一峰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包廂,跑到了走廊的角落裡抽煙。
反正這生意鐵定黃了,對方識趣點也會趁這時離開。
可他砸手裡的貨怎麼辦?
顧一峰煩悶得厲害,忍不住狠狠地踹了一腳牆。
他的幾個助理並沒有跟來,沒人敢惹氣頭上的小顧少。
顧一峰抽完一整支煙,狠狠地按滅了煙頭,這才準備離開。
剛一轉身,顧一峰就猛地被旁邊路過的人撞了一下,腦袋差點磕到牆棱上。
顧一峰本就心煩氣躁,這一下更是惱火。
“怎麼走路的,沒長眼啊?!”
對方好似也受了驚嚇,躬身垂著頭畏避不已,訥訥道。
“哎、對不起……??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不遠處有包廂門晃了一下,發出了動靜。
那路人似乎突然被嚇到,猛地一哆嗦,竟是不小心用臂肘又撞了顧一峰一下。
這人魯鈍畏縮,身塊卻不小,這一拐肘還結結實實地撞在了顧一峰的胸口上,實在把他砸得夠嗆。
“我X……!”
顧一峰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怒火蹭得就躥了起來,直接伸手拽住了對方的衣領。
憋悶已久的鬱氣仿佛突然被戳炸,顧一峰抬手就砸在了那人的臉上。
“你他媽故意的是不是?!”
不遠處,走廊裡的監控攝像頭似乎捕捉到了這邊的動靜,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地轉了過來。
黑黢黢的攝像頭空洞冰冷。
也悄無聲響地攝錄下了這一切。
顧一峰砸完一拳還不解氣,對著這木訥蠢笨的路人,還想繼續動手。
然而他的第二拳還沒砸下去,就倏然被攔住了。
對方忽然抬手,捏住了顧一峰的拳頭,顧一峰隻覺自己好像砸在了鋼筋鐵板上,再也不能向前挪動分毫,指骨上也傳來了猛烈的劇痛。
“你……?!”
疼痛侵襲而來,顧一峰慢了半拍才發現,眼前這人居然不是真的駝背。
——原本唯唯諾諾的對方站直了,個頭竟是高得嚇人。
下一秒,顧一峰的領口猛然收緊。
近乎瞬間襲來的窒息感中,他被迫抬高的視線,直直撞上了一雙精光湛然的冰冷眼睛。
而這時,顧一峰才看見那人麵無表情的臉上,被傷疤截分的凶戾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