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除了這些,蘇越還聽到了許多對傅斯岸本人的形容或描述。
隻是那些用詞的感情色彩太重,也沒什麼信息量,蘇越就沒有講。
看見傅少直到聽完,都全然麵色未改。
蘇越就清楚,這些輿論,大概早在傅少手下的輿情分析中被彙報過了。
對這方麵的事,蘇越曾窺見過一點。
隻那冰山一角的片麵一眼,就足以令他驚歎。
蘇越甚至覺得,以傅少的能力,就算他想要全盤扭轉那些外界對他的描述風評,也是完全可以做到。
而且還能做到絲毫不被人察覺,
但傅斯岸並沒有這麼做。
對外界如何評論自己。
男人似乎根本不在意。
蘇越講完彙報,得了新的指令,準備離開。
離開前,他聽到傅少接起書房的內線電話,在和那個高大的斷眉保鏢,問舒白秋吃早飯的事。
就好像傅少對外界的那些風評。
還遠不如他對小舒先生有沒有按時用餐來得關心。
***
傅斯岸接了羅絨的電話,聽人彙報了舒白秋的早餐。
少年早上吃的還是半流食,一些很好消化的餐點,還有一小碗線麵。
舒白秋的食量在恢複期內尚屬正常,他吃完也沒有再反胃惡心,算是一個逐漸好轉的預兆。
但傅斯岸卻留意了另一件事。
羅絨說,吃早餐的時候,小舒先生又戴上了手套。
早上額頭吻時,傅斯岸就確認過。舒白秋的手上並沒有什麼腫印紅痕。
怎麼又戴起了手套?
傅斯岸尚未開口,他這邊又有電話打了進來,是律師的來電。
為了處理事務,羅絨那邊的電話就先被掛掉了,傅斯岸隻讓他繼續將少年看護好。
整個上午,傅斯岸都很忙碌,幾乎一刻未停。
但他依然分心,去仔細考慮了一下舒白秋的狀況。
昨晚睡前,傅斯岸就隱約意識到,清醒後的少年似乎隻是表麵如常。
無論是父母,還是婚禮當晚的事。
舒白秋都隻字未提。
但這終究隻是表象。
他不可能沒受到影響。
舒白秋隻是習慣了不暴露自己的傷。
為了自保,少年不能暴露傷口給惡意者看到。
而對那些不會傷害他的人。
舒白秋同樣也不想讓彆人為自己擔心。
然而在婚禮當天,還能接受不戴手套、完成整套流程的少年。
今天清早,卻又戴回了自己的防護。
他對摸碰的陰影,大概率並沒有消除。
或許還可能會變得更為嚴重。
從一個醫生的專業角度,傅斯岸觀察過許久舒白秋的日常舉止。
他也聽少年自己講過,“我的手,隻要能確認不受傷,就沒什麼關係”。
基於此,傅斯岸原本以為,舒白秋不願用手碰東
西的原因,除了他的手的確敏感?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還有少年之前總被強迫摸原石的陰影。
但現在看來,或許不隻有這兩方麵的原因。
在視頻會議的短暫間隙,傅斯岸還翻閱了一遍治療團隊給出的紙麵總結。
事實上,在昨天晚上舒白秋睡著之後,傅斯岸就和治療團隊聯係過,聽他們講了一些新的進展。
經過專業的精神科和心理醫生們的集體討論,他們提出了一個猜想。
或許,因為父母意外離世的衝擊,再加上那些惡意的強勢洗腦,小舒先生被灌輸了錯誤的觀念。
他慢慢形成了一個固有的邏輯。
潛意識中,少年很有可能把手掌的摸碰動作,等同於了自己該有的贖罪行為。
沒有人告訴他這是錯的。
小舒先生自己默認了這件事。
但他依然會因此難過,他的身體便會本能地形成自我防護,避免誘發這種不適感。
因此表現在外,小舒先生對所有的手部動作,總會格外地小心翼翼。
傅斯岸昨晚就留心了這個猜測,今天又見到少年重新戴回手套。
他更覺得其可能性又在增加。
很顯然,舒白秋的心理狀況需要疏導,需要治療。
可是,傅斯岸並不想直接給他治療的壓力。
因為舒白秋會覺得,痊愈也是自己的任務。
就像他自己說過的那樣,他需要努力不生病。
生病對常人來說,已經足夠痛楚。
對舒白秋來說,不僅會更頻繁難捱。
還成了他加諸給自己的罪責。
所以,傅斯岸也在忖度。
他需要想個辦法。
換一種不易被發現的方式,來進行舒白秋的治療。
***
書房裡的男人從清早就一直在忙碌,連午餐都隻抽出了五分鐘,和舒白秋一起享用。
直到下午時分,舒白秋才終於見人從書房中走了出來。
傅斯岸的隨行助理也跟著自書房一同走出,似是忙碌的工作終於暫告了一段落。
但助理在離開前,還低聲向老板道了一聲提醒。
站得不遠的舒白秋也聽到了。
助理說的是:“Boss,周日是蘇青女士的祭日。”
蘇青女士。
傅斯岸的生母。
舒白秋微怔。
他不由想到,之前傅山鷹夫婦說過,他們正是用生母的遺產和祭日的事,才順利要挾傅斯岸同意回國。
傅斯岸應該很在意這個日期。
而眼下,這個頗為傷感的紀念日,也即將要到了。
舒白秋不由有些擔心,不知道先生的情緒會不會受到影響。
他下意識地抬眸,看向了傅斯岸。
而就在他的身旁,素來淡冷的男人,卻當真顯現出了一分沉默。
傅斯岸的側臉俊冷,透出了點點無
聲的寞然。
助理已經先行離開。舒白秋看著傅斯岸,不由有些局促。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人。
少年遲疑了好一會兒,終於伸手,安撫般地,輕輕拍順了兩下傅斯岸的手臂。
男人低眸,看過來。
舒白秋也迎著他的目光,輕聲問:“還好嗎?”
傅斯岸沒有立刻回答,看了舒白秋一會兒,才道。
“不算好。”
在少年不知所措之前,他又道。
“可以抱我一下嗎?”
那聲線低澀,啞得微微發沉。
舒白秋微怔,旋即就抬起手臂,用力地抱住了麵前的先生。
“當然。”
他的手其實不太能把傅斯岸整個環住,但少年抱得很滿,還用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拍了拍傅斯岸的背。
哄人般的,拍順了一下男人的後背。
這動作略顯生澀,卻又顯得有幾分眼熟。
更像是舒白秋從傅斯岸那裡學來的。
每次先生抱著哄他時的順背安撫動作。
舒白秋滿滿地將人擁抱完,還在想怎麼能讓先生更好受一點。
他忽然聽到麵前的男人說。
“果然。”
舒白秋微惑:“怎麼了?”
他鬆開手臂,去看先生的臉,就見男人微微垂眼,看著他,道。
“我不排斥你的接觸。”
“但彆人不行。”
舒白秋怔:“……排斥?”
傅斯岸道:“是我媽走之後的事。”
這事聽著說來話長,兩人先坐去了一旁的沙發上。
舒白秋還拿來了一杯溫熱的蜂蜜水,放在了先生的麵前。
“當初大學報考,傅山鷹不同意我報金融和古董之外的專業。”
傅斯岸淡聲道。
他的聲線並沒有什麼波折起伏,讓人聽了,卻更有一種惹人憂心的寂然。
“我媽讚成,說學什麼都可以。最後我選了醫。”
“學醫多年,我上了手術台,能用這個職業養活自己,也很喜歡這個工作。”
舒白秋認真聽著,不由想。
原來在大學讀醫科期間,先生就開始上手術台做手術了嗎?
還能靠這個養活自己,真的好厲害。
隻是接著,舒白秋就聽對方道。
“但後來有人看我不滿,要報複我,恰巧被我聽到。”
“他們說,要弄斷我這兩隻手,截斷神經,挑了手筋。”
“讓我再也不可能拿起手術刀。”
駭人的字眼,被男人用平靜至極的語氣講出來,卻聽得人更為心悸。
舒白秋徹底聽愣:“怎麼……”
怎麼會有人,竟這樣凶毒殘忍?
舒白秋下意識地去看傅斯岸的手,察覺少年視線,傅斯岸將手掌抬起,略一示意。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掌並無異樣。
“沒事。他們沒有得逞。”
舒白秋這時才稍稍鬆了口氣,他不由問道。
“是誰恐嚇的這種事……?他們被解決了嗎?”
傅斯岸頓了片刻,才道:“是我名義上的親人。”
“已經解決了。”
舒白秋驚訝更甚:“是傅山鷹,和傅鳴他們做的嗎?”
他們居然還做過這樣的事?
“……”
傅斯岸沉默了一瞬,沒有否認,也沒有應聲。
男人的反應,在舒白秋眼中,被當做了默認。
他蹙起眉心:“這也太過分了……”
傅斯岸這時才又重複一遍:“已經解決了。”
“幸好,”舒白秋看著眼前完好的傅斯岸,才淺淺地舒了口氣,“幸好先生沒事。”
也幸好那些威脅已經被解除。
再不能來傷害先生了。
“那剛剛說的……”舒白秋略有遲疑,“排斥接觸,也和這件事有關嗎?”
傅斯岸點頭。
“當時有人在我生活和工作區域埋設過危險裝置,包括電鋸、碾輪、高壓電線。”
“還有人在手上用人工仿製的皮膚,塗滿強力膠或者硫酸,在聚會上故意找我握手。”
天呐……
舒白秋聽得難過,眼廓微紅地又去看向了傅斯岸的手。
傅斯岸也望著他,原本一直麵無波瀾的男人,卻倏然心口一空。
因為這些事,若是或作其他人聽見,或許會驚愕,會難以置信,會覺得像什麼電影裡的誇張情節。
但眼前少年漂亮的臉上,卻沒有驚疑,隻有難過。
他立刻就相信了。
舒白秋知道那些真實的惡意究竟會有多麼殘忍。
——因為那三年。
他曾經遭遇過同樣惡劣的地獄般對待。
傅斯岸的喉結緩慢微滾,始終平靜的聲音,卻是緩了一瞬,才繼續道。
“為此,我留下了陰影。”
這一瞬的空拍,更讓舒白秋以為,先生是回想起了那些經曆,再度受到了傷害。
少年抿唇,微紅的眉梢眼廓,顯得愈發難過。
“所以我可以碰彆人,但對彆人的碰觸非常厭惡。”
傅斯岸低聲道,他的聲音重歸平穩的磁沉。
“但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我發現,我唯獨不會排斥你。”
“所以,我想請你幫忙,幫我消除這種陰影。”
傅斯岸問。
“可以摸摸我麼?”
舒白秋並沒有再露出訝色,他剛剛就已經猜到了先生後續的這些話。
馬上就是蘇青阿姨的祭日,或許先生也想緩解一下這個心結。
好能去和媽媽講。
“當然可以。”舒白秋立刻道。
他伸手想去碰傅斯岸,動作到一半,這
時才意識到自己手上還戴著手套。
舒白秋戴的是那種室內可以用的,偏薄的可觸屏手套,他也沒有猶豫,當即就把一雙手套全部摘了下來。
少年露出的雙手光.裸纖細,因為這幾天的休養,之前那些應激生出的紅腫也消褪乾淨,隻有素釉薄瓷般的皙白。
舒白秋放下了所有防護,主動去碰觸了傅斯岸的手。
真正碰到的那一瞬,少年其實也有本能的微栗。
除了挨打或是上藥,他已經太久沒直接碰觸過旁人。
遑論還是這樣的主動。
上一次,還是在彩石軒發現那尊南紅是仿造品,舒白秋被抱進傅斯岸的懷裡,用手指在人腕間寫字的時候。
而這次,不僅是指尖。
為了安撫先生的陰影,舒白秋的手指,掌心,都再無隔膜空隙,直接貼覆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他小心地留意著傅斯岸的狀態,甚至都有些忘記了自己的不適應。
從來都極力避免觸碰的少年,這時卻主動覆住傅斯岸的手背,還很輕地握了握那筋絡微凸的長指指背。
“安全了,”少年輕聲說,“沒事的。”
傅斯岸反而沒有動。
除了手背上和腕側那微微搏跳的青筋,傅斯岸的手幾乎一動未動。
神外主刀醫生的手不可能不精細,傅斯岸能清晰感知到那溫熱柔軟的觸感,在自己的手背上輕輕貼覆過。
舒白秋的手掌剛摘下手套,體溫比往常稍稍高一些,指尖也沒有那樣溫涼。
隻是這樣的溫度與傅斯岸的體溫相比,卻依然會有差距。
兩個人不隻有身高差,同樣也有體溫差彆。
微妙的、細小的不同。
像蕩漾的波影,在霜冷的心弦上,勾撥出動人的曼聲。
傅斯岸始終沒有動作,舒白秋還以為他對之前的事仍有陰影,才會是這般反應。
舒白秋努力想慰藉對方,隻是到底他也經驗不足,對這方麵頗為陌生。
少年唯一能參照的,便是傅先生之前安撫自己的方法。
就像剛剛環住對方背脊的輕輕拍順,就像端來的這杯溫熱的蜂蜜水。
舒白秋又想起了每天晚上,先生在睡前都會來敲門,告訴自己。
今晚已經沒事了。
日日天天,讓原本睡夢中都會憂心驚醒的舒白秋,終於有了可以久睡的心安。
於是這時,舒白秋也再度效仿了傅醫生的方法。
他主動提議道。
“要是先生暫時沒法適應的話,或許我們可以每天抽一點空閒,花時間來多做幾次。這樣慢慢養成習慣,之後可能就不會排斥了。”
舒白秋仔細地想了一下,這個空閒更適合在哪個時間。
白天先生都很忙,常會外出,清晨也都起得很早。
倘若真要說一個固定的、可以放鬆的時間點,好像也隻有一個選擇。
“比如在睡前?”少年認真道,“等每天摸完之後,先生也可以安心地放鬆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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