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抗聯姻不得,就直接舍去了頂豪繼承人的身份,毅然與愛侶私奔。
傅斯岸的出生也完全是意外,沒有被任何人期待。
隻是因為他的存在被發現時太晚,無法再打胎,否則就會牽累母體。
所以,他才被生了下來。
結果,因為傅斯岸的出生,他那在外躲藏的父母最終被尋人已久的豪門所發現。
因為不可能被分開、被操縱,他的父母手牽手一同躍下。
雙雙殉了情。
傅斯岸自小寄人籬下,被視作瘟神、災星。後來他被豪門尋回,又被人當麵罵慣了野仔、雜種。
無論前世今生。
傅斯岸從沒感受過什麼親情。
不說蘇青,就是對前世的親生父母,傅斯岸也沒有過多少感情。
他們的確轟轟烈烈,愛得癡心。
但傅斯岸不是他們的愛情結晶。
隻是他們的累贅。
而且傅斯岸後來發現。
其實傅山鷹和蘇青,當初也是眾人眼中備受豔羨的神仙眷侶。
之前信息收集查到傅家的過去,看到當年傅山鷹如何熱烈追求蘇青,以及蘇青父母車禍後,傅山鷹如何腳不沾地地陪她尋醫看護時。
傅斯岸還曾漫不經心地想過。
如果他前世的親生父母活了下來,攜手走了下去。
他們會有什麼未來?
會過成蘇青和傅山鷹的相似結局麼?
經曆過前塵種種,傅斯岸對傅家的糾葛和傅如山的過世,自然再難有多少波瀾。
今天的諸多事務,他也都解決得毫無損耗。
隻是在進行的過程裡,男人始終情緒不高。
若有若無,他還生出了一種隱隱厭煩的倦燥。
傅斯岸的行程一直忙到深夜,甚至在啟程返回時,時間都早已過了十二點。
這個時間點,也早已超過了醫生給舒白秋規定的時限。
少年體質弱,又在恢複期,他不能熬夜,不然會很難休補回來。
傅斯岸之前也收到了羅絨發來的休息。
所以在回到月榕莊時,男人就提前知道。
小孩已經睡了。
這個認知,還稍稍驅散了一點傅斯岸心中如霧如煙的厭煩。
隻是等傅斯岸走到側臥,將房門無聲地推開一條細縫時。
他卻並沒有在床上,看到那個熟悉的纖薄身影。
床鋪空空如也,並沒有人在睡。
傅斯岸身形微頓。
?
小啾去哪兒了?
恰在此時,傅斯岸回眸一掃,看到了剛過來的羅絨。
羅絨原本也歇下了。他的工作時間在舒白秋休息後就結束了,傅斯岸剛剛回來,也沒有叫他。
眼下是羅絨聽了動靜,自己走了過來。
看到站在側臥門邊的老板,羅絨停了停,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微許的……
疑惑?
疑惑什麼?
傅斯岸蹙眉,正要開口問,卻見羅絨向另一個方向示意了一下。
那個方向,是主臥的所在。
傅斯岸微頓,羅絨已經低聲開了口。
“小舒先生在主臥睡下了。”
“……”
傅斯岸頸側的血管微微跳了一下。
之前兩天,他都找了理由,讓少年陪他一起睡。
但傅斯岸今天回來的晚,並沒有提前對人講。
他並沒有想到這件事。
並沒有想到此時。
小孩正睡在他的床上。
“小舒先生在客廳沙發上等了很久,”羅絨又低聲道,“最後我提醒了他時間,他才回了床上休息。”
不要在沙發上睡,也是醫生給的建議。
因為客廳是整麵牆的落地窗,又是兩層樓高的吊頂,密封性到底比不上臥室。
健康的人還好,以舒白秋的體質,倘若他當真睡一整夜,就很有可能會受風著涼。
舒白秋也記得這一點,他不想給先生和身邊人添麻煩,就回了房。
羅絨還說:“他是自己去的主臥。”
傅斯岸沒說話。
他抬指,慢緩地扶了下眼鏡。
之後傅斯岸也沒再說什麼,他讓羅絨去休息,自己推開了主臥的門。
主臥的大床上,果然不像往日的那般平坦。
寬大的絨被下,隆起了一點柔軟的薄弧。
傅斯岸進門前,還看到了一塊留言板。
留言板就在門邊,他一開門就能看到。
那是之前傅斯岸給舒白
秋留消息時,用過的手寫白板。
此時小塊的白板上,也正有著兩行清俊姣好的手寫字。
顯然是少年寫給先生看的。
【希望我冒昧過來,沒有打擾。
如果先生今晚回來的話,我想和您一起睡。】
傅斯岸呼吸微頓。
他知道,舒白秋還記著自己前兩天找的借口。
少年會過來這邊,想必是擔心他睡不好。
傅斯岸閱人多矣,往往能將人隱匿的心思一眼洞悉。
而本來,舒白秋也不是多麼難懂的小孩。
可似乎每一次,傅斯岸猜出舒白秋的心思。
他自己卻總會意外。
傅斯岸能猜得到,想明白。
卻也總會一次又一次被少年撞軟心尖。
在那兩行字之下,傅斯岸還看到了一個落款。
那同樣也是舒白秋寫的,卻沒有寫全他自己的名字。
而是隻有兩個字。
【小啾】
“……”
傅斯岸收起白板,緩步走到了床邊。
男人確實自持、自律。所以儘管他的砰聲心跳在耳膜上如此聒噪,傅斯岸的腳步卻依然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昏暗溫暖的房間如此安靜,寬大柔軟的床上,少年側身睡在床鋪的正中,並沒有醒。
他的大半臉頰埋在軟枕裡,隻露出一點皙白纖薄的耳廓。
讓人看得心底格外柔軟。
隻是床邊沉默而立的男人,此時心口溢滿的,卻並非靜謐柔緩的溫暖。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纖秀的半邊下頜。
那裡,還有一小團深色的痕跡。
那是昨天早上,傅斯岸咬出來的齒痕。
把小孩惹哭之後,自己才終於清醒。
他還被舒白秋問。
“先生為什麼會咬我?”
當時,傅斯岸沒有回答。
而現在,在這溫和的夜,舒暖的空間中。
傅斯岸心口翻湧而起的,卻是完全大相徑庭的冷厲凶野。
有什麼壓抑的、隱忍已久的惡劣心思沸溢而出,製止不住。
傅斯岸一直都知道,他自己從來不是什麼好人。
為什麼會咬?
因為想過太多次,才會有那樣凶冷的熟練。
圈占,鉗製,禁錮,掌控。
更凶更久長的至深。
想徹底地拆吞入腹,想聽少年柔軟的泣音。想看剔透的濕漉的淚珠,一滴滴被激得淌墜。
傅斯岸的天性如此,惡劣過甚。
就像傅如山要求他必須有一個親生的孩子時,傅斯岸自己說得那樣。
他太小氣、自私。
傅斯岸根本不會有孩子——就像前世的父母那般,傅斯岸有著和他們一模一樣的觀點。
不需要孩子。
傅斯岸自私過分。
感情隻肯給一個人。
對前世的父母,傅斯岸並沒有多餘的情緒。
或許彆人遭遇如此,會多有怨憤,恨父母的決然拋棄,恨他們對自己的漠不在意。
但傅斯岸完全沒有任何一點。
相反,他也這樣想。
他其實和他的父母一樣——傅斯岸並沒有因為發覺這件事而憤怒、痛苦、不安,覺得自己最終居然也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他隻有薄情少義的篤定,冷漠自私的坦然。
床邊的男人俯身,覆住了床上的單薄身影。
傅斯岸低身壓下去,與人相貼極近。
銳利的齒列無聲磨切,他直接咬住了床上正睡著的少年。
傅斯岸結實地咬住了舒白秋寬鬆的後衣領。
在那柔軟的布料上,咬貫出了深印的齒痕。
他就是這樣秉性下乘,凶戾自私的壞。
對這個全世界最好的小孩,竟也會想惡劣地將人惹哭。
還想讓眼淚擦不乾淨……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