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紀升說,不用擔心,舒白秋這一任的收養者不會這麼做。
才說動了那兩個賭鬼。
也是紀升慫恿兩人去找傅斯岸,去婚禮上鬨,去把舒白秋當做籌碼,找知名的翡石品牌方合作,將舒家的謠言散播放大。
甚至這一整場坑害舒白秋的圈套。
都可以說,是紀升處心積慮,蓄謀已久的陰私想法。
“他怎麼能……”
葛虹難掩震驚。
“他怎麼能這麼做?”
紀升明知道這些舉動和謠言真正地施行和宣揚出去,會產生多大的危險。
他也明知道,這對舒白秋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可紀升還是這樣做了。
葛虹甚至記得,在之前紀升剛找到她時,對方還曾幾次表達過對舒白秋的關切與憂慮。
言語間,如此熱切誠摯。
然而,在這虛偽的表象之下。
掩藏的卻是紀升早已扭曲濕濘的深深妒恨。
“因為紀升嫉妒小秋,想要毀掉他。”
傅斯岸道。
此時男人的聲線,與剛剛講紀升“他應得的”時,彆無二致。
聞聲,葛虹抬頭,匆匆地看了傅斯岸一眼。
接著她又很快重新低下視線,去看屏幕上的文件後續。
文字版的口供之後,還有一些圖文影像資料。
包括了前期三人接觸的過程,密謀時的地點。
甚至還有幾張監控視角之下,他們會麵時的現場照片。
所有一切,都列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葛虹的心中還倏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賭鬼大都謊話連天,滿口沒有一句真言。
——那這兩人究竟是被怎樣的手段逼問,才老老實實地交代到這麼清楚?
文件已經翻到了最後,葛虹也強行地拉回了自己的思緒。
資料裡隻記錄了紀升三人的所作所為,並沒有後續的動向。
葛虹不由問道:“那紀升現在為什麼會跑去金北?”
“他自己去的
。”傅斯岸說。
“紀升覺得,他才是真正擁有賭石能力的人。”
“……?”
饒是葛虹今日受到的衝擊已經足夠多了,她仍是被此驚得震了一下。
“什麼?”
相比之下,傅斯岸的語氣仍是最初的平和。
“紀升認為自己繼承了舒家賭石的異能天賦,所以決定去金北礦區大賺一筆。”
紀升和舒家有什麼關係?
在冒出這個疑問的同時,葛虹卻也瞬間地反應過來,傅斯岸這些話的真正含義。
“難道他以為自己才是——”
“嗯。”
傅斯岸果然點了頭。
“紀升以為自己是舒家的後代。”
葛虹啞口無言。
一方麵,她震驚於紀升的思路。
這人的想法已經讓常人難以理解。
他居然把自己都催眠到深信不疑,相信自己才是舒家夫婦的親兒子,身懷“賭石”的特殊能力。
天方夜譚,昏頭荒誕。
另一方麵,葛虹同樣震驚與傅斯岸的手段。
她當然聽得出,雖然傅斯岸講的都是“紀升以為”、“紀升覺得”。
但紀升的這種想法,一定是在外力的誘導和鞏固之下,才變得如此根深蒂固,無法撼動。
很明顯,傅斯岸正是察覺且利用了紀升的心理——換做旁人,八成完全不會相信這麼荒唐的說法,但如果是紀升。
他一定會上鉤。
這是傅斯岸對他者心理的精準拿捏和完美利用。
“是你讓紀升以為……他真的擁有這種異能?”
葛虹忍不住道。
而她對麵的男人,隻是抬起唇角,笑了笑。
他完全沒有否認。
一周之前,在月榕莊,蘇越曾向傅斯岸彙報,說紀升似乎還在通過實習的學長,在打探舒白秋的消息。
那時,傅斯岸應過聲,示意自己知道。
但其實在更早之前,傅斯岸就已經派人監視了紀升的所有動向,沒有任何遺漏。
他對紀升的處理,也早在婚禮前後,就已經開始了鋪墊。
“紀升已經對這些事深信不疑。”傅斯岸道。
“他跑去金北,就沒打算再回來。”
這一點,葛虹自然也看得明白。
紀升借遍了同學好友的錢,還竊取室友的財物,又借了高利網貸,明擺著就是要卷最後一筆直接跑路。
他毅然決絕,根本沒給自己留任何後路。
這也佐證了,紀升對自己身懷賭石異能的事,究竟多麼自信。
而這時,傅斯岸又說了一句。
“等他到了金北,身懷異能的事,就不止紀升一個人相信了。”
“?”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讓葛虹聽得頓了一下。
她已經聽懂了其中的含義,卻仍是有些難以置
信。
“你是說——”
“金北地區,也會有人相信紀升能賭石的事?”
“嗯。”
傅斯岸的應聲很是平靜。
而且還不止如此。
“會有很多人。”
這個消息會訊速地傳開來,眾口相傳、廣為人知。金北地區的每一條街巷、每一股勢力、每一位與翡石相關的人員,都會知道。
現在,這裡來了一個擁有肉身賭石能力的人。
傅斯岸娓娓道:“紀升會很受歡迎的。”
就如他所言。
紀升一定會被好生招待,悉心關照,徹底挖掘——
親身度過他自己臆想的、陰暗嫉妒著的天才異能者的一生。
“……”
葛虹張了張嘴,卻沒能講出聲音。
她聽著傅斯岸平靜的嗓音,卻愈發生出了一種驚疑的悚然。
傅斯岸所講的事,簡直令人寒毛卓豎。
但事實上,葛虹還不知道。
早在那個意圖造謠舒白秋的帖子剛剛發出時,早在處心積慮的流言將要傳散開的當日。
傅斯岸就在當場親口說過。
——“誰散播的消息,就給我把這能力按到誰的頭上去。”
而現在,這句冷厲的話音已經被一字不落地完全兌現。
傅斯岸說過的話,從不食言。
“金北地區的生物醫療研究也很有特色。”
傅斯岸還道。
“他們的設備不算精良,理論也不夠前沿,不過有一點,是他們最突出的特長。”
這個突然被提及的醫療話題,聽起來似乎有些突兀。
但內中的含義,卻又如此地息息相關,細思恐極。
“金北的實操都很膽大。”傅斯岸淡淡說,“畢竟,他們的活體實驗品多。”
說話時,包廂內的燈光恰有一瞬的微晃。
男人鼻梁上的鏡架也微有流光。
一道寒冽薄涼的冷芒,淌過傅斯岸的眉梢眼廓,又歸於平寂。
然而其下隱藏的森然霜寒,卻才真正暴露出了不過冰山一粟。
活體實驗品。
百分之百完全與人體構造近似、最擬真的實驗對象,會是什麼?
那最終意味不言而明。
——是真人。
早在葛虹得知周銘這個亡命之徒的下場時,她就清楚。
能處理這種人的傅斯岸,絕非是什麼良善之輩。
所以現在,她也完全能想象出紀升的終局下場。
在全無約束的金北地區,被各種勢力爭奪搶占之後。
為他那親手編造出的“賭石異能”,紀升還會償付最終的代價——
因為所謂的天賦異能,被送上操作台。
做一個可供研究的活體實驗品。
“……”
即使早有心理預期,葛虹還是被震
得不禁有些頭皮發麻。
她還沒能對著傅斯岸開口,說些什麼,卻聽對方道。
“紀升的這些事,我已經和小秋說過了。”
“……什麼?”
葛虹訝然脫口,不由蹙眉。
這些事,說給了小寶?
“我說了紀升騙走同學好友的錢,離開了境內,從此不敢再回來。”
傅斯岸淡然依舊。
“也告訴小秋,他日後見不到紀升了。”
“……”葛虹頓了頓,“你隻說了這些?”
“不止這些。”傅斯岸道。
“還有騙錢的後續處理。”
“紀升卷錢跑路,離境前想將資產全部換成黃金和現金。但他的銀行卡有限額,無法立刻全部取出。”
“時間來不及,蛇頭許諾他,可以到了金北再帶他去取錢。”
傅斯岸說。
“所以紀升總共隻支取了一萬現金,先付了給蛇頭的定金。”
葛虹微一沉默。
經過這場交談,她已經逐漸習慣了傅斯岸對各種微小的細節,那精準到近乎可怕的直接指明。
同樣地,葛虹也逐漸習慣了從傅斯岸平靜的客觀闡述中,聽出對方的背後主導。
高校發給大學生的銀行卡多為一類卡,轉賬限額都不會隻有一萬。
何況是櫃台直接支取。
紀升處心積慮騙來了這麼多錢,最後卻隻取出了剛剛夠支付偷渡費用的金額,這背後恐怕也有傅斯岸的插手。
況且,蛇頭對紀升許諾了什麼,旁人怎麼會知曉?
葛虹在想時,又聽傅斯岸道。
“紀升的銀行卡目前已經被警方凍結,裡麵絕大多數金額都沒有動。他從同學手中借來的錢都可以原路返還。”
“因為那些紀升高利網貸來的錢同樣沒能取出,他室友丟失的貴重物品也可以得到原價補償。”
“我和小秋講了,校方已經在逐一確認學生們登記的損失,準備交給警方。之後這些錢款,都會由警方物歸原主。”
傅斯岸說:“事情已經徹底了結,小秋也不用再留意擔心。”
最後的這句話似乎頗有意味,葛虹一直蹙緊的眉心不由微動。
借著,傅斯岸就道:“也無需葛教授再向他轉述了。”
葛虹終於聽明白了他的用意。
看著傅斯岸,葛虹忽然意識到,男人講的“對小秋說過”,原來範圍如此明確。
他隻講了紀升的離開,講了日後的再不相見。
又因為小秋的純善,傅斯岸連那些無辜被坑騙的同學的安穩後續,都詳儘地講給了少年。
然而,對那些賭石、異能,對那蠻野無序的金北,和紀升的陰暗盤算。
在小秋麵前,傅斯岸卻都隻字未提。
葛虹緩緩道:“無需我轉述,意思是其他那些事,都不會告訴小秋,是嗎?”
“是。”傅斯岸
道。
“那些事他沒必要聽。不值得影響他的心情。”
這句話,不禁讓葛虹想到了昨天的自己。
昨天?[]?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葛虹因為得知傅斯岸對周銘的狠辣處理,由此對傅斯岸頗有忌憚。
她迫切地想要提醒小寶,傅斯岸不是什麼好人。
可就算這樣,葛虹也沒有在舒白秋的麵前提起周銘。
而此時的傅斯岸語氣平淡,言談內容令人悚然。
但他的話,卻和葛虹一樣。
他們都不想讓小秋被無關的雜事影響了心情。
“所以……”葛虹又問,“周銘後來的這些事,你也沒有告訴他,對嗎?”
甚至可能不隻是周銘。
周銘、紀升、那兩個賭鬼、之前的曆任收養者。
包括垂死掙紮,徹底破產的碧玉園。
所有傷害過舒白秋的人,都受到了尤為嚴厲的懲戒責罰。
但這些後續詳情,傅斯岸似乎都沒有告訴舒白秋。
葛虹突然懂了一點傅斯岸之前所說的。
他本人的目的,就是他想這麼做。
傅斯岸真的是極為恣意、任情、隨心無羈。
而傅斯岸的回答,也的確將此印證。
“沒有。”男人說,“隻要小秋知道,這些人不會再來打擾他就好。”
就像婚禮結束後,舒白秋長睡醒來時,傅斯岸提起那兩個賭徒的現狀,也隻說是兩人咎由自取,被討債的人驅離。
舒白秋並不知道,這兩人還被拿去做恫嚇欠債人的討債工具,還被生生逼問出了過往的全部過程。
而對周銘、紀升,他們的真正下場,傅斯岸同樣沒有告訴舒白秋。
隻讓小啾知道這些人自食惡果、賈禍天收,而完全隔絕了背後的血腥管束。
他不需要再去聽聞沾染那暴力的一麵。
“是那些人自罪自受,怎麼配影響小秋?”
“……”
葛虹又是一段片刻的無言。
這沉默中不僅有意外,也有讚同。
她同樣是這麼想的。
但葛虹尚有更多考量。她抬手,揉了揉額角。
她不得不承認傅斯岸的手段。
不止是認可,葛虹甚至愕然欽歎於傅斯岸的周全。
可越是如此,卻也讓葛虹越發的難以心安。
傅斯岸的這般城府手段,更讓身為長輩的葛虹,潛意識地為小秋生出隱憂。
葛虹緩緩吸了口氣,舒展的手指慢慢攥緊。
她的手腕有一瞬幾不可察的細微抖栗,直到換完這口氣,才再度重新落穩。
葛虹沉默著,緩過了片刻。
終於,她又開口道。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傅斯岸看她,略一示意。
“請。”
葛虹也看著他,目光直視男人的眼睛。
“抱歉,這麼問可能有些冒昧。”
“但我還是想知道,如果哪天,小秋的舉動或選擇不合你的心願,你會怎麼對他?”
這是葛虹的最後一個問題。
也是她最直白、最尖銳的一次發問。
倘若當真有那麼一天。
眼前的男人會不會也用上處理其他人的這些完美無暇的手段,來對付小秋?
甚至於,葛虹還忍不住會想——
傅斯岸會不會還要利用小秋的性格,讓小秋反而覺得自己虧欠先生良多?
所以現下,對眼前人,葛虹也忍不住向他發問。
“你是會把他丟棄,亦或是塑造,調改成自己一心想要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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