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斯岸的懷裡,少年聽著舊事重提,神色和體征卻都偏於平靜。
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的療養,讓病弱的男孩當真恢複了許多。
聽到過去的陰影與經曆,舒白秋並沒有應激。
但他的反應,也讓人很難立刻把心放鬆下來。
因為同時的,也很容易能看得出。
在這漫長的三年中,舒白秋真正的難過,並非是那些曾被毒打的遭遇。
而是因他父母的溘然離世。
舒白秋微微垂眼,在昏暖的燈光中,垂低的長睫投落下一小片晦暗的陰影。
他的心傷失落。
同樣一眼可見。
而在此時,傅斯岸又道。
“小啾。”
他叫著舒白秋的名字,讓少年確定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傅斯岸說。
“就算沒有誤解,你也完全沒有錯。”
舒白秋抬頭,他想應聲,示意自己已經聽到。
但傅斯岸卻依舊嚴肅地補充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是指,假如事故真的發生在那個雨夜,你也完全沒有錯。”
“……”
舒白秋身形微滯。
“天災意外,不能算在誰的頭上,”傅斯岸沉沉看著他,放緩了聲音,“我一直這樣想。”
舒白秋怔怔看他,忽然聽懂了“一直這樣想”的意味。
——因為之前,傅先生沒辦法這樣對他講。
舒白秋很清楚,就算自己在理智上能夠想通,能理解這隻是個意外。
但在感性上,他也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所以現在,先生才會先去請葛姨,請當初的親曆者來親口告訴舒白秋,當年本就不是他的緣故。
等這個無法解開的死結被徹底剪斷。
才對舒白秋說。
他從來都沒有錯。
“……”舒白秋唇瓣翕張,啞怔怔地說了一聲,“……謝謝。”
說話時,他自己未覺。
卻又有剔透的水滴,自少年的頰側滑落。
直到傅斯岸的手伸過來,乾燥溫熱的掌心又被濡濕一片,舒白秋才意識到。
自己又哭濕了先生的手。
舒白秋的唇動了動,想說什麼。
但在他出聲之前,傅斯岸已經微微低頭,貼住了舒白秋柔涼的側臉。
男人的聲音也低了下來。
“小啾受委屈了。”
和葛虹一樣,對舒白秋,傅斯岸同樣沒有絲毫怪罪。
隻心疼著他的難過與委屈。
舒白秋長睫輕晃,又有眼淚慢慢滑淌下來。
他哭得依然很安靜,卻足以讓看到的每個人揪心心碎。
舒白秋哭濕了傅斯岸的掌心和頸側,抱著他的男人卻說。
“沒關係,哭也沒關係。”
“小啾。”
傅斯岸隻告訴他。
“愛你的人永遠不會怪罪你。”
落淚無聲。
好像三年積蓄的眼淚,都被宣泄在了今晚。
傅斯岸伸手,臂彎穿過舒白秋的膝窩,將單薄微顫的少年整個圈抱在自己的懷中。
他道:“你知道我喜歡你,對不對?”
“我是喜歡你的人。”
不需要少年的應聲回答,在舒白秋的眼淚裡,傅斯岸緩聲講給他。
“所以不用抱歉,不是麻煩。”
“你的眼淚,本來就該掉在愛你的人麵前。”
舒白秋哭得抽噎微喘,視野昏沉。
但他卻慢慢意識到,自己的哭可能不隻是因為思念,難過與失落。
還因為情緒終於有地方承放。
眼淚終於可以流下來。
傅斯岸還在低低地同他講,聲音和親吻一並落下來,慢慢補足舒白秋淌失的體溫。
到後來,舒白秋的眼淚亂七八糟,幾乎已經聽不清先生的字音。
但抱著他的人也並不在意。
傅斯岸隻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
我在。
所以哭吧,沒關係。
眼淚掉得太多,舒白秋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稀裡糊塗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了。
舒白秋在睡前和夜半哭得太久,醒來時都過了清晨,睜眼已經是上午時分。
身側並沒有熟悉的身影,偌大的床上好像隻有少年一個人。
舒白秋遲緩地側躺了一會兒,意識到先生應該早就已經醒了。
這個時間,他該是去忙工作了才對。
不過,在舒白秋動了動,意圖去看一眼床頭的時間時。
身後卻忽然有手掌伸來,覆上了舒白秋的額頭。
舒白秋微怔,他回頭,就見伸手過來的男人正垂眸望著他。
傅斯岸的確早已經起身,卻就坐在舒白秋身側的床邊。
確認過舒白秋的體溫無礙後,男人還俯身下來,落吻在了舒白秋的唇畔。
“早。”
傅斯岸的鏡架略涼,微微掠過了少年的鼻梁。
舒白秋被親得眨了眨眼,也輕聲道。
“先生……早。”
舒白秋的聲音比昨晚半夜睡醒時更為喑啞,顯然是哭太久導致的。
傅斯岸聞聲皺了皺眉,半抱著少年讓他靠坐在床頭,隨即遞來了一杯溫水。
“喝一點。”
喂舒白秋喝水的時候,傅斯岸還仔細地看過了少年的眼廓。
昨晚等舒白秋睡後,雖然傅斯岸已經用眼罩給人濕敷過。但許是因為哭得太多,今早醒來,舒白秋的眼睛仍是有些腫。
不過好在,少年的精神還不錯。
“先生……吃過早飯了嗎?”
舒白秋說話仍有稍許吃力,他清了清嗓音,才把話說清楚。
“還沒。”傅斯岸看他,問?[]?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餓嗎?”
舒白秋想了想,點點頭。
他問:“那我們……一起?”
傅斯岸自無不可,他本來就是在等小啾睡醒後一起。
兩人吃過早飯,剛離開餐廳,傅斯岸就接到了兩個工作電話。
他需要外出一趟,處理些事情。
“我四個小時後回來。”
傅斯岸依然把自己的工作日程說得非常明確。
“有什麼不舒服,隨時打給我。”
舒白秋乖乖應聲:“嗯。”
他其實還悄悄鬆了口氣。因為舒白秋不想耽誤太多對方的工作。
“先生忙就好。”
不過,在傅斯岸離開之前,舒白秋還問了一句。
“先生,我今天想外出一趟。”
“去雲大嗎?”傅斯岸以為舒白秋要去找葛虹。
今天下午,葛虹還約了兩人見麵。
“司機在外麵休息室,你去的時候叫他就可以。”
舒白秋卻搖了搖頭:“不是,阿姨也要照看葛奶奶,我上午不是去找她。”
停了停,舒白秋才道:“我想去一趟撫仙湖。”
他還說:“我自己去就好。”
撫仙湖,正是上次舒白秋帶傅斯岸去看水麵星空的地點。
傅斯岸同樣知道。
那裡,也是舒白秋的父母曾與他留下過許多美好記憶的地方。
所以傅斯岸並未多說,就直接答應了:“好。”
他隻叮囑了一句:“出門時穿暖一點,戴好手表。”
有司機和羅絨跟著,再加上手表的定位和狀態監測,舒白秋的獨自外出也頗為順利,並沒有出什麼問題。
隻不過因為撫仙湖的距離比較遠,車程較長。
舒白秋回來的時候,都已經是下午了。
因為在湖邊走得比較久,回程的車上,舒白秋還睡著了。
等他醒來時,車已經停了下來。
舒白秋揉了揉眼睛,朝窗外看了一眼,意識到已經回到了月榕莊。
他伸手去開門,正想要下車,卻被身後伸來的手臂抱住了。
“……?”
舒白秋微怔。
熟悉的一幕再度上演,舒白秋回頭,就見傅斯岸坐在他的身後。
男人還低下頭來,親了親他的鼻尖。
“睡好了嗎?”
顯然,在舒白秋抵達月榕莊的時候,傅斯岸已經回來了。
男人還上了車,沒叫醒舒白秋,卻坐在了他的身邊。
舒白秋被親得鼻尖微癢,不由眯了眯眼睛。
他看著傅斯岸微涼的鏡片和英俊的眉眼,輕聲講。
“先生好像魔術師。”
“每次我睡醒一睜眼……就能看到。”
傅斯岸聞聲,低眸認真地盯了舒白秋一會兒。
他
又傾身吻了一下少年水色的軟唇。
“嗯?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兩個人又在車上坐了一會兒,直到月榕莊的侍者上前來詢問,他們才下了車。
雖然對方隻是來詢問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月榕莊的侍者也都訓練有素,沒有露出任何多餘的神情。
不過下車時,舒白秋還是不由生出了一點微赧。
他在車上待得……好像確實有些久了。
下車後回了房間,兩人簡單收拾之後,就去赴了葛虹的邀約。
雲大和月榕莊的距離本就不遠,葛虹又選了一家離月榕莊更近的咖啡廳,車程總共才不過十幾分鐘。
兩人甚至到的比葛虹都更早一點。
不過很快,葛虹也到了。
一見麵,舒白秋就先問道。
“奶奶的情況還好嗎?”
“沒什麼大礙。”葛虹放下手包,在舒白秋的身邊落座。
“也是老毛病了,”她說,“老太太的骨頭不太好,冬天容易不舒服,我已經帶她去醫院查過,沒大事。”
葛虹還伸手,揉了揉舒白秋的頭發:“多謝小寶關心。”
“你呢,昨晚睡得怎麼樣?”
舒白秋笑笑,說:“我睡得很好。”
葛虹也在關注舒白秋的狀況,她看出少年的眼廓還有些紅,聲音也有些啞澀。
不過舒白秋的情緒的確不錯,也讓葛虹終於放了點心。
“那就好。”
等到點好的飲品送上來,舒白秋又問:“阿姨今天找我們來,是為了……?”
葛虹也沒瞞著,直接道:“為了給你帶一件禮物。”
葛虹拿起了自己放在一側的禮盒,遞給了舒白秋。
接過禮盒時,舒白秋還有些意外。
……禮物?
葛虹道:“小寶拆開看看?”
舒白秋聞言,也打開了禮盒。
看到裡麵裝的東西,他不由微怔。
因為錦盒裡麵躺著的,居然是一整套木盒裝的油畫棒。
“申內利爾的一百二十色油畫棒。”
葛虹溫聲道。“這是爸爸媽媽想送你的禮物。”
“當時這套全色的油畫棒在明城不好找,青霄知道我在金陵,特意拜托我在金陵買好,寄回來,準備送給你。”
她笑著,擦了下眼睛:“抱歉,阿姨拿來得有些晚了。”
“沒有。”舒白秋下意識地搖頭。
他說,“沒有,阿姨,一點也不晚。”
舒白秋看著那套油畫棒,他知道這樣精裝的木盒,想來也會價格不菲。
但更為奢貴的,卻是整套油畫棒所承載的心意。
三年前的那份禮物,被埋在後備箱裡、泥沙之下,舒白秋並沒有拿到。
但即使三年之後,過了這麼久。
再看到這個精致的木盒時,舒白秋依然能想象。
那
一天,爸爸媽媽為他準備禮物,穩妥地將油畫棒放好在後備箱中,準備回去之後給小乖一個驚喜時。
他們會是怎樣的欣愉期待,與愛意滿懷。
先生說得沒錯。
舒白秋從未被愛他的人責備。
直到最後的時刻,他仍被爸爸媽媽悉心地愛著。
“謝謝……”舒白秋輕聲道。
“謝謝阿姨。”
“不用和阿姨客氣,”葛虹看著他,也笑起來,說,“小寶說得對,不晚。”
已經足夠幸運,她如今還能把這份心意送到小秋的手裡。
“收到就好,”葛虹溫聲說,“送給小寶的新生活。”
舒白秋抬手,隔著禮盒,他又輕輕擁抱了一下他的阿姨。
“好。”
不過,在收下葛姨的禮物之後,舒白秋又發現。
他的手邊還出現了一個更大的禮盒。
“這是……?”舒白秋略有意外。
他還以為這也是葛阿姨的禮物,不過葛虹看見之後,目光卻落向了舒白秋身側的傅斯岸。
舒白秋也循著看去,頓了頓:“……先生?”
傅斯岸沒說什麼,隻道:“拆開看看。”
舒白秋再次將禮盒拆開,就看到裡麵裝著的,是和葛姨送的那套極為相似的木盒。
那同樣也是申內利爾的整套油畫棒。
但是木盒拆開,裡麵的油畫棒卻和葛虹送的並不一樣。
這套油畫棒隻有112色,色卡上已經標明,比最大套裝的120色少了8個特殊色。
但這一百一十二枚油畫棒,卻每個都大得出奇,甚至比得上成年人的拇指粗細。
看得舒白秋都不由愣住了。
“這是……?”
“是申內利爾油畫棒係列的大號。”
傅斯岸解釋道。
“每支三十六毫升的。”
舒白秋下意識看了一眼剛剛葛姨送他的那一套。
正常型號的油畫棒,每支隻有5ml,加大號的36ml,足足是普通型號的七倍。
也難怪會看起來這麼粗且大。
“小傅總聽我說了禮物的事,也想送些油畫棒給你。”
一旁的葛虹道。
她知道傅斯岸找這些油畫棒不容易,申內利爾家的大號油畫棒,目前最大的套裝也隻有三十六色,其餘的就都需要照著色卡,去一支一支地集齊。
這麼短的時間內,傅斯岸能收集到一百多種,湊成和葛虹送的配套的全色,已經非常難得。
所以葛虹並沒有顯出不悅,也沒有阻止傅斯岸送出這份禮物。
畢竟是對方的心意。
事實上,真正讓葛虹沒有繼續排斥傅斯岸的原因,同樣是對方的心意。
之前的交談中,葛虹已經清楚了傅斯岸的性格。
而在對方講明幫忙一事之後,葛虹也終於知曉,傅斯岸的如數坦
言,究竟是為了什麼。
——傅斯岸會找葛虹幫忙,為的就是向舒白秋澄清三年前的事故。
而葛虹的最終妥協,也是因為這個。
隻要小寶能舒心就好。
對這次傅斯岸送的禮物,葛虹也同樣這種態度。
隻要小寶喜歡就好。
因此葛虹非但沒有不悅,還幫著解釋了一句。
“耐用。”
傅斯岸看著舒白秋,也道。
“大的持久,你隨便用。”
舒白秋還被這些過分粗大的加大號驚得有些意外。
不過他也想到,之前夜晚去撫仙湖,在傅先生麵前,舒白秋就曾用平板畫過一副蠟筆畫。
再加上葛姨的告知,先生會知道他喜歡用油畫棒也正常。
因此少年也鄭重地道了謝:“謝謝先生。”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由於舒白秋剛剛去撫仙湖逛過,走得時間有些久,眉眼間難免顯露出幾分疲憊。
於是最後,葛虹也沒再堅持一同吃晚飯,隻讓小寶帶著禮物先回去好好去休息了。
舒白秋昨晚哭過兩次,白天又步數不少,這一晚的確睡得很早。
因此第二天清晨,少年也醒得很早。
但舒白秋醒來時,傅斯岸已經起了身。
男人接到了一通工作電話,俯身在舒白秋的唇畔落下了今日的早安吻之後,傅斯岸就先去了書房。
等到舒白秋吃過早飯,他又看到了前來彙報工作的蘇越的身影。
想來,先生今天在處理的事,應該和傅家有關。
舒白秋猜得果然沒錯,上午,舒白秋拿著平板和油畫棒去茶室時,就在平板的同步記錄中看到了傅家的消息。
再加上蘇越離開之前,和小舒先生閒聊的幾句。
舒白秋對先生在忙的事也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傅斯岸果然在處理傅家的後續,就在昨天,傅記的所有店麵都已經被點名通報,正式關停。
所有涉嫌參與非法倒賣珍稀物種製品的涉案人員,都已經被帶走調查。
而剩餘未涉及其中的無辜員工,也收到了從傅老爺子遺產中出資的遣散費。
不少工作優異的傅記員工,還被安排好了下家,被幾家同樣經營古董行業的同行聘走。
其中,招攬人手最多的,正是眼下忙得蒸蒸日上、在拓展業務的翠南記。
消息傳出去,不少人在為傅記的終場落幕而唏噓。
但更多人關注的,則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一切都處理得如此完善的傅斯岸。
而在碧玉園徹底倒台之後,雖然傅斯岸依然沒管那些關乎他的輿論。
但外界的風評,已經有了悄然的轉變。
再加上傅記前員工後續的穩妥安排,舒白秋還看到了不少欽佩和感謝傅大少的言論。
舒白秋也終於稍稍鬆了口氣。
除了傅記,傅家那夫婦兩人的
近況也有了進展。
雖然審判需要時間,法院流程仍然在走,傅山鷹和許雲衣兩人的案件都需要在年後開庭。
不過,據蘇越說,他們谘詢過的所有律師都表示。
這兩人的刑期,最樂觀估計都要十年以上,還有更大可能會是無期。
反正無論如何,這兩人都不可能再出來打擾傅斯岸了。
此外,蘇越還提了一句傅鳴的事。
這位如今已經無人認可的“傅二少”,已經寄住在舅舅那裡許久。
就在上個星期,傅鳴和自己舅舅外出,不巧出了事故,兩人都意外摔斷了腿。
現在他們都在養傷,醫生還表示,傅鳴傷得太重,很大幾率會留有後遺症。
在平板上同步出的各平台輿情信息中,舒白秋也看到了相關的內容。
他還看到有人講,這說不定是傅大少的報複。
因為六年前,傅斯岸也曾因為戶外事故,摔到腦部重傷。
舒白秋清楚這件事,不過他還是覺得,這應該和先生無關。
因為從那天,去過蘇青女士的墓前,傅斯岸就了結了和傅家相關的所有恩怨。
對之後的事,傅斯岸更沒有了分心和在意。
網上的小道輿論也一樣,再如何非議,都不可能影響到傅斯岸。
何況現在,就連輿論也已經大半地偏向了傅先生。
舒白秋也稍稍放了些心。
這些事加起來,基本上可以說明。
傅家的問題已經被徹底解決。
那先生之前被血親威脅的心結,大體也終於可以解開了。
隻要自己沒辜負先生交給他的任務就好。
隨後,在麻醫生前來為舒白秋複建的時候。
舒白秋還多問了一句。
先生最近的情況怎麼樣。
“Boss最近的狀態不錯。”麻醫生道,“就是他最近可能有些忙。”
這幾天,他也聽同事們聊過傅家各人的動向。
麻醫生更為擔心的,其實還是舒白秋。
因為小舒先生剛知曉了當年的實情,雖說是心結解開,不過他的心緒也難免會有波動。
最近的小舒先生,可能更需要多一些陪伴。
不過舒白秋自己,卻並沒有顯露出類似的需要,聞言,他還點頭道。
“先生和我講過,他這兩天有些事要處理。”
舒白秋關注的重點,卻和麻醫生不同。
“對了,這兩天夜裡,先生還都通宵開過視頻會議,他的身體會不會有些欠缺休息?”
麻醫生略有意外。
“還好,”他說,“Boss最近的體檢數值都比較正常。”
麻醫生答完,卻在觀察舒白秋的神色。
因為他真正意外的,是傅總居然連自己夜裡會和北美視頻的事,都沒有瞞著小舒先生。
要知道……傅總的事業重心,其實
仍在北美。
而更出乎麻醫生預料的,卻是舒白秋接下來的話。
“那就好。”
少年明顯地鬆了口氣。
“等先生這幾天忙完手頭的事,回去北美之後,他應該就不用這樣熬夜了吧?”
舒白秋誠心道:“希望先生到時能更輕鬆一些。”
“……”麻醫生聽得啞口無言。
雖然他早知道小舒先生絕不像外界亂講的那樣,是什麼失智的小傻子。
但麻醫生仍是會不時驚訝於舒白秋的過分聰穎,以及對方的通透。
他更意外於,小舒先生說這句話時,一眼可見的純粹祝福。
舒白秋是真的在為傅斯岸而開心。
可是他卻……一點都沒考慮過自己的以後嗎?
麻醫生欲言又止,但有些話,到底也不該由他來說。
何況,他也還不知道Boss的真正安排。
他沒說,舒白秋也就沒有察覺麻醫生的念頭。
送走了略有些憂心忡忡的麻醫生之後,舒白秋又去了院落外的湖畔。
他拿了油畫棒和畫板,準備去給這漂亮的山湖留一些紀念。
今天的日光極好,湖麵波光璀璨,室外的氣溫也有些回暖。
清朗的天光之下,舒白秋支起了畫架。
不過,舒白秋才剛打了個腹稿,遙遙跟著他的羅絨就走了過來。
“小舒先生,”羅絨道,“您的電話。”
舒白秋略有意外。
電話。
“好,謝謝。”
舒白秋謝過羅大哥,接過了對方遞來的手機。
這幅手機還是前幾天,傅斯岸剛剛拿給舒白秋的。
手機和平板的使用方式極為相像,隻不過比平板小巧一點,更方便攜帶。
這麼長時間的相處,舒白秋已經確信,他可以安全地碰觸電子設備。
所以對先生拿給他的手機,舒白秋也順利地接受了。
隻不過舒白秋還不習慣隨身攜帶,因此這次,才會被羅大哥提醒。
舒白秋原以為電話是先生打來的,他看過來電顯示,才發覺。
這居然是葛姨的電話。
最近幾天,葛虹也在忙,從那次送給了舒白秋油畫棒之後,就暫時沒再約過見麵。
這時葛虹打電話過來,語氣也有些急快。
似乎有什麼事,都已經等不及見麵再聊。
葛虹說:“小寶,我剛剛接到了一個研學任務,地點在南澳那邊,可能至少要待三年。”
聞聲,舒白秋便問:“是NSYD的邀請嗎?”
他知道葛姨除了在金陵大學和雲大任職,同時也是NSYD的特聘講師。
葛虹果然道:“對。”
“這次機會還是挺難得的,除了待遇不錯,也可以去南半球觀察那邊的獨特天文。”
她還道:“而且,這次研學可以帶家屬,我想帶大姨過去,那裡的骨科比較好,氣候也比較適宜療養。”
舒白秋自然替她高興:“那太好了。”
NSYD是南澳的頂級學府,也是南半球最好的大學之一,葛姨過去,在學術研究上肯定會大有收獲。
葛奶奶能跟著一起,也不會讓葛姨再擔心。
舒白秋正想問,阿姨要什麼時候去。
不過這時,他卻聽葛虹道。
“小寶,這次研學,我有兩個隨行家屬的名額。”
電話那邊,葛虹微微吸了口氣,認真問道。
“我記得你說過,等幫忙傅斯岸任務結束,會有新的考慮。”
“所以我想問問,你想跟我一起去嗎?”
“如果去的話,你也可以在那邊繼續讀書,到澳洲上大學。”
她誠心地,給了舒白秋一個新的選擇。
“去新的環境,嘗試一段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