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太太今天不止一次後悔, 自己為什麼要帶小孫女走這條路,往日裡她和老頭子,每次都是帶著小孫女從另外一條較為安靜的小巷直接回家, 可小孫女今天卻說想買星星糖果, 她想著既然要買糖果那就到這邊的大超市來。
可事實上距離小巷不遠處的一家小超市, 有同樣的星星糖果,隻不過那家小超市糖果有點貴,她這才想繞遠路到大超市來。
“要是我不想著那兩塊錢……今天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事?……”
何老太太心裡懊悔眼眶通紅,她看了看躺在柏油路上, 衣裳被鮮血浸透的孫女,又望了一眼不遠處被兩個好心路人攙扶著咬牙往這邊走來的老伴,淚水一滴滴從臉頰滑落, 身體如風中殘燭, 不停抖動。
“老太太,您不如坐下來先休息一會?您剛剛出了車禍, 這會看著好像沒什麼事, 可說不準哪裡就出了問題,萬一您有什麼事,待會誰來照顧孩子?”攙扶何老太太的是個年紀看上去約麼十**歲的女孩, 女孩目光裡透露出幾分焦急。
剛剛車禍時,老太太被撞到旁邊的綠化帶裡,綠化帶植物雖然能夠給予一定保護, 幫助老太太擋了些力道,但車禍這種事情很多時候不能僅僅隻看表麵,女孩擔心何老太太年紀大了, 身體被這一撞出了什麼毛病。
“不用, 我想在這裡等等香香……”何老太太聲音乾澀, 本能搖頭十分倔強。
孫女受傷躺在那血流不止,何老太太哪裡還有心情坐在旁邊休息?哪怕身上全是淤青,老太太也隻想站在這裡看著孫女。
旁邊有人歎了口氣,拍拍女孩肩膀讓她不用再勸,對何老太太道:“老太太,你把手機給我,我給你兒子兒媳打電話。你們老的行小的小,在這不行。”
“我兒子兒媳前些年車禍去世了……”何老太太搖搖頭,神色滿是悲鳴。
周圍眾人一愣,沒想到麵前這一家三口大的小的老的居然都出了車禍,這也實在是太倒黴了些。
凝滯的氣氛,讓周圍再也沒有人與何老太太提這件事,隻有一群人不停安慰著老太太,順便將同樣倔強的老爺子也攙扶到了麵前。
小女孩香香的呼吸,隨著失血越發急促,蒼白的麵色漸漸變成皮膚青灰,豆大的汗水隨著額角皮膚不停滾落,女孩急促的呼吸又淺又快,仿佛像一隻淩空破碎的蝴蝶,在生命最後展翅煽動,似乎下一秒這隻脆弱的蝴蝶,就會從百尺高空直接墜落……
眼看著香香的生命似乎就快要走到儘頭,這才被三個人攙扶著過來的老爺子和老太太,幾乎就要當場昏厥。
何老太太嚎啕大哭:“ 香香,奶奶的香香啊……啊啊……”
破碎的哭聲被喉嚨擠到變形,何老太太雙手握拳用力拍打著自己胸口。若不是旁邊兩三名路人攔著老太太的動作,又拖又抱,何老太太幾乎當場撲到小女孩身上。
“老太太您不能這樣,不能這樣……那邊醫生還在搶救呢!”
“對呀奶奶,您得堅強起來,說不定有用,說不定還有用呢!”
幾個路人對著老太太連番勸解,想讓老太太情緒平複。
這老太太本就年紀比較大了,一激動就容易出毛病,再加上老太太剛剛還出了車禍,這就更危險了。
然而何老太太痛苦搖頭,淚水模糊了臉頰,她拍著大腿,聲音恍若杜鵑啼血:“有什麼用,還有什麼用啊……”
當年她兒子兒媳就是這麼去世的啊,兒子也是胸腔被外力戳穿,當場失血休克而亡。
眼看著孫女馬上就要跟著兒子步入後塵。
趕來的老爺子和老太太抱住一團,兩人哭成淚人,這讓旁邊不少圍觀路人同樣淚水連連。
雖然他們平日裡沒聽說過什麼中醫急救止血之類的,對麵前這個年紀輕輕,看上去十分稚嫩的醫生有些不太信任,可倒在血泊中的孩子,金屬片插在胸口,他們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
傷口斷肢流血還能用繃帶繩索勒緊斷口上部用於止血,可這胸腔裡出血,難道還讓他們拿根繩子勒脖子不成?
一群路人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又急又焦。
有人見旁邊一名戴著眼鏡的中年醫生,已經給斷肢患者綁好止血,連忙將人拉過來。
“醫生醫生!你快來看看這個女孩!這孩子流了好多血,你快給她看看啊!”
那人拖著中年醫生邊拖邊說,焦急不已。
中年醫生不敢耽誤,連忙跟著這人飛快跑到小女孩香香這邊。
此時,小女孩躺在地上,身上足足紮了四五十根銀針,胸口紮著金屬殘片,染紅了胸口,大量鮮血染紅地麵,青灰的臉色,就連雙唇也經毫無血色,一副明顯進氣多出氣少……
“你在乾什麼?!這孩子胸部創傷休克,得趕緊采取中凹座位,你怎麼能讓這孩子一直躺在地上?”中年醫生臉色難看,一把就想推開蘇糖。
心中更是對蘇糖破口大罵,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中醫學徒就敢隨隨便便亂搶救,這人難道就從來沒在學校裡學過緊急搶救嗎?!
麵前這孩子明顯腦袋受傷,左手骨折,左胸更是有明顯的開放性傷口且伴隨大出血休克。
按照緊急搶救處理原則,他們得首先處理對生命威脅最大的胸部創傷,采取中凹臥位,利用抬高頭部上肢和下肢的方法,減少下肢靜脈回流,增加心臟回血量,是應對胸部創傷性休克,最好的方法之一。
而麵前這人從頭到尾一直讓小女孩躺在地上,這怎麼能行?
得趕緊讓小女孩換個臥位姿勢,處理休克。
尤其當他一手摸到小女孩幾乎已經細弱到微不可查的脈搏時,更是心中氣不打一處來,臉色難看的快要滴出水。
然而中年醫生手才剛伸過來,卻被蘇糖一把抓住,她往日裡總是笑眯眯的眼睛,此刻危險的眯成了一條細線。
蘇糖一手持針,一手抓人,聲音冷的像是摻雜了冰渣:“彆在這搗亂,還有最後兩針,才能更換臥位。”
不是蘇糖不想更換更好的中凹臥位應對休克。
而是對比位來緩解症狀的體位,直接治療休克,止血,刺激血壓回升的針灸更重要。
畢竟一個是緩解,一個是治療,兩者取一,蘇糖自然優先選擇後者。
“什麼最後兩針?”被蘇糖抓住手腕中年醫生微微一愣。
然而正是這一愣神,蘇糖手下速度飛快。
唰!唰!
兩下紮完了最後兩針,一針紮在百會穴,一針紮在上星穴,兩針紮完時間僅僅隻過去了十幾秒左右。
隨著蘇糖紮完最後一針——
小女孩原本急促的呼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得到了平緩,而那原本煩躁不安的模樣也明顯得到了改善,中年醫生下意識頓感吃驚,他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怎,怎麼紮個針而已就會有這麼明顯的緩解效果?
“你趕緊給她換個臥位姿勢,小心她身上的銀針不要隨隨便便碰到。”蘇糖抬起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指尖上小女孩身上的鮮血擦在了她的臉上,都沒辦法讓她動容。
蘇糖實在是太累了,彆看她剛剛紮針的速度很快,但事實上那已經拿出了她的極限速度,先是平補平泄手法,再用燒山火針法強行刺激穴位,拔升血壓,彆看小女孩如今身上隻紮了五十六根銀針,這針刺撚轉卻有數千次之多,很多穴位紮下去至少要來回撚轉百來次,反複刺激才能達到效果。
中年醫生狐疑的望了蘇糖一眼,又看了看躺在地下的小女孩,見小女孩情況確實比剛剛見到時要強些。
當即喊來旁邊路人,幫忙更改小女孩臥位姿勢,自己則再次伸手摸向了小女孩的脈搏,和體外大出血不同,血胸往往出血最嚴重的是在胸腔內。
胸腔內的積血肉眼看不見摸不著,隻能用對粗暴的方法進行判斷:
一是引流開胸。
二是醫學影像血常規等等。
三則是觀察對方呼吸情況,體征脈搏等等。
如今前兩者自然是沒辦法,可是第三種……
中年醫生蹙眉,小心翼翼再次將手摸向了小女孩的脈搏,剛剛這孩子的脈搏幾乎微不可查,讓他以為這孩子下一秒就會死亡脈搏消失。
可是現在……
中年醫生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
若說剛剛脈搏細的就像根發絲一扯就斷,那麼現在脈搏強度至少也是之前的10倍以上!哪怕對比正常人依舊細弱的可怕,可卻比之前強上太多太多。
這不科學,這不講邏輯,這不講道理!
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事情?!
明明剛剛這孩子的脈搏摸上去都快不行了啊!怎麼紮個針變化能有這麼大?
最重要的是,這小女孩胸前傷口已經不再流血。
中年醫生百般摸不著頭腦滿臉驚詫,略微有些禿頂的頭上更是掛滿了各種小問號。
難道現在的中醫針灸都這麼厲害了嗎?
以前跟中醫院那些家夥一起開會研討的時,他怎麼沒覺得那些家夥能有這麼厲害呢?
……
四周圍觀路人本就一個個將注意力全都放在小女孩身上,此刻一見到小女孩情況略微有些好轉,眾人幾乎就像是手持放大鏡的偵探,一個個發現了端倪。
“哎你們看這孩子臉色是不是比之前好些了?之前是青灰色現在好像慢慢變白沒有那麼黑了?”
“我怎麼覺著她純色似乎也變得紅潤了一點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