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況下,被綁架者太過饑餓,即便就算出現心理問題,那也應該是暴食症,而不是潔癖。
仿佛就像是看出蘇糖心底所想,魏延凝望蘇糖片刻,這才緩緩道:“小時候,我老家所在小鎮,有個人工梅花鹿飼養基地。爺爺奶奶為給我找個玩伴,買了一隻小梅花鹿。那隻鹿陪了我很多年……我很喜歡。”
“我也不知道那群綁匪怎麼弄的,直接將我養的鹿打死了……”
“那十幾天裡,我吃的就是這隻鹿……”
魏延眼瞼低垂,瞳孔漆黑,聲音低啞且平靜:“我被綁的地方,維度比較靠近赤道,11月的氣溫依舊比較高。所以一段時間………肉壞了,很難吃。”
蘇糖與趙秘書兩人相互對望一眼,紛紛沉默無言。
彆說是溫度高,就算是天氣相對較冷的環境下,隻要不是0度以下,新鮮肉在外放上十幾天,肯定也會變質腐爛散發出陣陣酸臭。
這些家夥明顯就是故意的啊!
趙秘書表情一時間有些義憤填膺,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蘇糖上前兩步想要安慰魏延,可是對方已經繼續往下敘述道:“後來,在魏澤上山尋找綁匪時,我找機會逃了出來……對方開車來撞我,卻沒想到他的車下雨天打滑,剛好和綁匪的車撞在一起,同時墜下山崖。”
所以那天夜裡在暴雨中,他被車子撞成了重傷,而魏澤那天也死了!、
他是親眼看見魏澤與綁匪相談甚歡,提起綁架事件,也是親眼看見對方咬牙切齒踩下油門,向他撞來的猙獰模樣。
隻不過,在他將這件事說給魏母聽時,對方卻表示魏澤是為了救他,給綁匪送錢,這才找的綁匪。
他將事說給警察聽,可警察卻表示按照法律規定,如果犯罪嫌疑人在報案之前已經死亡,公安機關將不予立案。而那些綁匪本身就是孤家寡人,連繼承人都沒有,民事賠償更無法追究。
沒有攝像頭,沒有黑匣子,也沒有任何證據。
當時所有的一切變成一筆爛賬。
魏延嗤笑一聲,他當年有恨過,有怨過,但在見過魏澤墓碑後,最終也隻能釋懷放下。
隻不過……
在地窖裡的十幾天,讓他患上了嚴重的潔癖,每次見到鹿肉相關都會出現應激反應,不過看程度有輕重罷了。
“魏先生,彆擔心!您現在這個毛病我們一定能夠克服的!”
蘇糖唏噓之餘,卻點了點頭認真安慰道:“況且比起您之前的病症,這毛病不算什麼!我們可以使用現在最常見的係統脫敏療法,加以暗示疏導,隻要您自己能夠想通,用不了多長久,這些問題就能不藥而愈!”
一說到自己的專業,蘇糖打起精神侃侃而談。
魏延挑眉看了蘇糖一眼,濃密的睫毛又黑又長,在男人眼瞼下方頭出細碎斑駁的光影。
他輕笑道:“蘇醫生,你就這麼相信我說的話嗎?”
要知道,當初他說這些時,根本沒有任何人相信他,哪怕是在他住院期間照顧他的魏母,在聽見這番話後,也很快撒手離開,憤怒至極……
以至於這麼多年,對方一直覺得他冷酷無情,且撒謊成性。
所以,在見過母親對他的態度後,以及警察表示不予立案的規則後。
魏延索性這些年,乾脆放棄了與其他人說這件事的想法。
畢竟還是那句話。
人死如燈滅,說不說有些事情都已經發生,也不會再有任何轉圓餘地。
“為什麼不相信?”
蘇糖眨眨眼,“這種事魏先生沒必要騙我吧?如果中間有隱情,不說就是了。反正其他人也不知道這件事的具體情況……”
對方完全沒必要莫名其妙說假話編排一個死者,這樣反而容易出現更大的漏洞……
況且,魏延確實出車禍後殘疾多年,且之前對帶血的鹿肉反應極大,又患有嚴重潔癖。
這與對方所說,幾乎完全對得上號,再加上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的人品。
蘇糖完全沒有理由不相信魏延。
“…………”
蘇糖說得輕鬆,可魏延看向蘇糖這一瞬間的目光卻分外複雜。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蘇糖的表情,他能從對方的語氣當中聽出,蘇糖是真的相信他剛剛說的每一句話。
魏延有些沉默,下意識抬頭看向旁邊的福伯,見平日裡的老管家此刻已是滿臉淚痕,心裡有些歉疚,同時也長長歎息一聲。
福伯這些年在魏家,不僅儘心儘責的照顧了他,同時也認真照顧著魏澤起居。
對方是真的將他和魏澤兩人當做了自己的孩子一樣來看待。
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相信自己,魏延這些年也不想讓福伯為難。
不過現在過了這麼多年,魏延雖說還有些擔憂福伯會不會和魏母一樣不再理他。
可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仿佛一夜之間,被所有親人背叛的脆弱之人。
如果福伯不願意相信他,他也願意放對方離開,並且給福伯一筆錢讓對方安享晚年。
“少爺……這些年你受苦了。”福伯聲音哽咽,心情複雜的同時,卻也懂魏延這些年為什麼會忽然對食物興趣大減。除卻本身味覺受損之外,恐怕被關在地窖裡的那段時間,餿臭的食物,以及身體心靈上的雙重折磨,同樣占據大部分原因。
“……那些事,已經過去了。”魏延搖搖頭,聲音低沉。
然而原本緊繃的神經,和僵硬的肌肉,卻不由自主微微放鬆下來。
心理問題,還得用心理治療方法才能解決。
蘇糖看了魏延和福伯兩人一眼,掏出紙和筆,認真寫下新的治療計劃,其中有關於情誌病的治療以及脫敏治療占到主要部分。
蘇糖一邊低頭刷刷刷寫下方案,一邊頭也不抬,對著魏延與趙秘書三人說道:“魏先生……我昨天看您已經能夠扶著牆壁站起來了。雖說雙腿肌肉還在顫抖,有些不堪重負,需要保鏢攙扶。但已經不需要再每日針灸。”
“以後針灸可以減緩到每周2次!”
蘇糖筆尖飛快滑過紙張,語氣輕快道:“剛好我前兩天接到醫院通知,下周要去參加全國醫院排名實戰比賽。”
“這段時間您可以住在六院康複科,或者按照慣例請私人康複醫生進行複健訓練……”蘇糖笑眯眯。隻要一想到,連續治療了小半年的患者馬上就能康複,而她也能拿到對方許諾的酬勞,蘇糖渾身上下頓時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與剛剛渾身上下感歎唏噓沉重的模樣,截然不同。
“……?”
趙秘書疑惑,看著蘇糖渾身上下洋溢出的歡快氣息有些懵。
他總感覺蘇醫生剛剛說到,昨夜魏董能夠扶牆站起時,興奮到連語調都上揚幾分。
對方仿佛就像是突然間甩開了一個重大包袱。
趙秘書:“……”
趙秘書有些同情的看了魏延一眼,他昨天才察覺老板似乎對蘇醫生有好感,難道老板今天就要失戀了嗎?
果然,當初老板說蘇醫生喜歡他,就是老板自己的幻想啊!
魏延:“………?”
和趙秘書一樣,魏延同樣看見了蘇糖那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歡快氣息。
黝黑的瞳孔盯著蘇糖歡快的背影,魏延下意識微微蹙眉,總感覺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作者有話要說:PS:報案時犯罪嫌疑人死亡了還繼續查案嗎?相關內容,出自搜狗律師,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十五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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