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尾脫了水瀕死的魚,無力掙紮著,但做什麼都是徒勞。
蟲星沒有四季之分,隻有冷暖變幻,這個時候的夜間已經有些涼意,楚綏拉過被子蓋住身軀,將悄然蔓延的寒涼隔絕在外。
阿諾的側臉漸漸的浮現出泛著淺淡金光的繁複紋路,但不多時就消失了,楚綏窺見了那古樸神秘的花紋,指尖在他側臉反複摩挲:“這是什麼?”
阿諾喘息著,一片空白的腦海終於恢複幾分神智,他聞言看向楚綏,藍色的眼眸在黑夜中閃著光,隨後有些怔然的低聲道:“是蟲紋……”
雌蟲除了在力量暴.亂的時候會浮現蟲紋,再就是動情的時候,但大多數雌蟲很難從這種事中得到歡愉,所以少有人知。
楚綏也不知道,他隻是覺得挺漂亮,問了一句就沒有再管,俯身吻住阿諾紅潤的唇,將那些破碎的嗚咽與哭腔儘數堵了回去。
他到底還記著明天要上班,沒有廝混太晚,隻是把位置從床上轉移到了浴室。
阿諾仍是神智恍惚,熱水從頭頂淅瀝瀝的澆下,連帶著鏡子也模糊起來,他依稀可以窺見自己滿身吻痕,眼尾泛紅的被楚綏攬在懷裡,淡藍的眼睛帶著濕漉漉的潮意,一時隻覺得陌生。
那是他麼?
阿諾從未見過自己這幅樣子。
楚綏見他出神,隨手撥了撥他的頭發:“在想什麼?”
阿諾回神,然後慢半拍的搖了搖頭,他關掉花灑,拿過一旁的毛巾替楚綏擦拭水漬,動作輕緩:“我服侍您穿衣吧。”
想起明天還要上班,楚綏躺回床上補了個覺,翌日清早七點就被鬨醒了,當然,不是鬨鐘鬨醒的,而是係統。
係統:【起床了起床了,上班了上班了】
楚綏沒有起早床的習慣,驟然被鬨醒,腦子嗡嗡嗡的疼,他痛苦萬分,直接抓起一個枕頭朝著係統砸了過去:“大清早的叫什麼魂!”
身旁的位置空著,不用想,阿諾肯定在樓下做早飯。
係統道:【親愛的宿主,我隻是想提醒你要記得上班】
對啊,還得上班。
楚綏抓了抓頭發,罕見的沒有繼續生氣,而是呲溜下床刷牙洗臉,然後動作麻利的穿衣服,很有地球上辦公族白領趕早高峰的勁頭。
阿諾剛剛把早飯做完,他看了眼時間,見已經快到楚綏平常起床的點,把襯衫袖子放下來,正準備上樓服侍他穿衣洗漱,結果就見楚綏一陣風似的從樓上跑了下來,趕緊上前拉住他,聲音詫異:“雄主?”
楚綏胡亂嗯了一聲:“飯做好沒,我快遲到了。”
阿諾道:“已經做好了,抱歉,我以為您會像以前的時間一樣起來,所以……”
楚綏擺擺手,表示不在意,他沒什麼時間觀念,隻覺得上班越早越好,就連吃飯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了不少,阿諾見狀微微按住他的手:“您彆著急,飛行器加速十分鐘就可以抵達軍部,還有半個小時。”
楚綏聞言一頓,慢半拍的把嘴裡食物咽下去,總算沒那麼慌裡慌張的,他用紙巾擦了擦手,見阿諾站在旁邊,出聲道:“坐下來一起吃。”
阿諾聞言看向他,聲音平緩:“雄主,這樣不合規矩。”
楚綏差點想說老子就是規矩了:“叫你坐就坐。”
磨磨唧唧的。
阿諾隻好在他對麵落座,楚綏見他不動,瞥了眼桌上的餐盤:“吃啊。”
阿諾隻好跟他一起吃。
雄蟲總是喜歡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雌蟲,以至於後者很少站起來,就連用餐也隻能在一旁侍候,更遑論同桌吃飯,楚綏沒這種愛好,隻是習慣性隨大流。
用完早餐,坐上飛行器的時候,時間比十分鐘還多了些剩餘,楚綏混吃等死那麼多年,生平第一次工作,內心還有些小小的緊張,正在神遊天外,衣領忽然被人拉了拉,他略微回神,卻對上阿諾藍色的眼眸:“雄主,您的衣扣扣錯了。”
楚綏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早上起來太急,襯衫扣子都扣錯位了,正準備解開重新扣,阿諾就已經先一步替他整理了,眉眼低垂,神色認真,神色淡淡,看起來萬分禁欲。
楚綏看一眼,然後收回了視線。
阿諾原本想問問他在哪個部門,但又覺得沒必要,反正動動手能查出來,何必惹了楚綏不喜,替他將衣服細細整理一遍,然後笑了笑:“抱歉,下次我會早些在您床邊等候。”
楚綏覺得無所謂:“我自己穿就行。”
穿個衣服其實也不費什麼功夫,他以前就是懶。
阿諾點了點頭,順著他的話說:“好,那我以後需要叫您起床嗎?”
楚綏這次語氣相當肯定:“七點十分叫我起床。”
說話間,飛行器已經停在了軍部門口,昨天執勤的士兵已經換了新的,阿諾刻意落了半步,跟在楚綏身後步下飛行器,無視那些或震驚或詫異的目光,低聲和他說著話:“雄主,需要我送您去辦公室嗎?”
楚綏心想當個記錄文員又不是什麼多風光的事,連忙搖頭:“不用。”
阿諾似乎早猜到了他的答案,聞言並不訝異,隻是笑了笑:“您去過我的辦公室,如果有事可以去那兒找我,或者用光腦聯係。”
他什麼都不追問的態度令楚綏感到舒適,聞言點了點頭:“知道了。”
上樓的光梯有很多部,他們在一樓就分開了,楚綏乘坐c區的光梯去了昨天麵試的地方,不同於昨天空蕩蕩的,裡麵多了五六個正在工作的雌蟲,於是當楚綏敲響辦公室的門時,他們都齊刷刷看了過來。
楚綏這幅皮相無疑很替他加分,以前他的眉眼間總是若有若無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戾氣,現在卻淡了許多,麵上沒什麼表情的時候,看起來竟也有幾分正經可靠,令蟲看了就移不開眼。
咕嘟——
辦公室內的雌蟲不由得齊齊咽了一下口水,雖然他們早就聽莫雷組長說招了一位a級雄蟲當記錄文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親眼看見的時候還是不由得恍了一下神,莫名有一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有一位如此俊美的a級雄蟲當同事,傳出去彆的部門估計眼睛都會嫉妒紅了。
楚綏見沒人理他,又屈指敲了敲門:“請問莫雷組長在嗎?”
他本質上還是地球人,跟蟲族的思維有著些許區彆,自覺來這裡上班,還是客氣點比較好,而且來的路上係統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擺架子——
想想也是,到處都是上過戰場沾過血的軍雌,在彆人的地盤上還是老老實實縮著尾巴吧。
他話音剛落,彆的雌蟲正欲起身回答他,莫雷組長就端著茶杯從外麵進來了,他看了楚綏一眼,似乎比較滿意,扶了扶眼鏡道:“閣下很準時。”
上班第一天就受表揚,就問問還有誰!
楚綏身後仿佛有一條無形的尾巴,搖得正歡:“應該的。”
莫雷組長領著他走到了裡麵的一處辦公桌,然後整理了一小摞文件給他,教他登錄官方資料庫,然後道:“閣下暫時先把這些資料輸入進去吧,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科莫,他是我的助手。”
科莫聞言受寵若驚的從座位上起身,然後壓著激動的心情對楚綏道:“閣下,很樂意為您效勞。”
楚綏點頭,想了想,又回了一句“謝謝”。
後者聞言一度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腳步虛浮,然後做夢似的在位置上落座,天呐,雄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禮貌了。
莫雷組長最近忙著征兵事宜,交代了一些事就又離開了辦公室,楚綏打字還是挺快的,他看了眼資料,發現是軍事法庭送來的審判書,對一些違規違紀的軍雌做出的判決,需要錄入資料庫並留存檔案。
楚綏不多時就錄入完畢了,期間前麵的同事時不時就會偷偷看他一眼,隻覺得一向刻薄古板的莫雷組長終於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楚綏見科莫坐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打了個響指引起他的注意:“我錄完了。”
科莫立刻回神,對他的速度感到詫異:“啊,這麼快?”
楚綏心想都是打遊戲練出來的,他問科莫:“還有彆的工作嗎?”
科莫心想太累的不能讓楚綏做,太簡單的暫時沒有,正抓耳撓腮的想找些資料給他錄入,辦公室忽然跑進了一名棕色頭發的雌蟲,對科莫道:“莫雷組長在嗎?十二區有兩名校官軍雌發生了爭鬥,需要他過去幫忙做筆錄。”
科莫下意識罵了句臟話,差點氣的跳腳:“蟲屎!他們就不能好好消停一天嗎!”
蟲族好鬥,更何況成批成批成戰場上退下的軍雌,怎一個血氣方剛了得,幾乎天天都會發生爭鬥事件,再加上派係不同,彼此之間誰也不服誰,嚴重點的還會鬨上軍事法庭,文員有時候則需要記錄事情的起因經過,以便他們的長官進行懲處或者上了法庭當做證詞。
普通的士兵還好,如果是有等級的將領,那就不好辦了,分分鐘掀翻桌子揍你個滿臉血,短短幾個月已經有好幾個文員都慘被誤傷,否則軍部也不會急著發招聘啟事了。
以前這種事都是莫雷組長去,現在他不在,隻能由科莫頂上,他正準備收拾東西過去,就聽楚綏問道:“做筆錄嗎?我也行啊。”
他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科莫聞言下意識就想拒絕,楚綏可是雄蟲,萬一被那群大老粗誤傷了可怎麼……
嗯?
雄蟲?!
他不知想起什麼,眼睛忽然亮的驚人,看起來竟有些欣喜若狂,搓著手對楚綏有些緊張的問道:“閣下……閣下您真的想去嗎?”
楚綏心想不就是做個筆錄嗎,能有多難,正好出去透透風,從座位上起身道:“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