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淳風避開了他的視線:“在下先回府衙。”
臨淵:“……”
他做了大半輩子魚,確實沒遇見過這種事,親一半了劍在弦上不得不發,結果曲淳風說要各回各家?
臨淵尾巴一甩,這次不是輕輕的,而是重重的,亂石都飛濺了起來,氣鼓鼓的:“為什麼!”
曲淳風道:“在下處理完一些事,會去找你的。”
臨淵再也不信他了,又生氣又委屈:“你每次都這麼說,每次都沒來找我!”
曲淳風也不生氣,抬袖擋住那些飛濺的碎石,低聲承諾道:“這次是真的。”
現如今北邊城池接連失守,敵軍要不了多久就會攻進楚國,屆時必然又要有一番爭鬥,曲淳風打算囤些糧草藥材,和天一門眾人去之前那個遠僻的海島暫住,等戰亂平息了再出來。
然後……
然後等明君立穩,天下太平,便在海邊建一座木屋,陪著這條鮫人罷……
隻盼他能早日解了那蠱毒,免得門下師弟受苦。
曲淳風從前是一塊冷硬的冰,現如今冰棱融化,仙風俊骨,乍看去竟也多了幾分溫潤,他想好後路,便也不再迷茫,打橫將臨淵從地上抱起,然後走入了海水深處,浪潮湧來,漸漸淹沒了他的腰身。
曲淳風將臨淵放回了水中:“十日後我便來找你。”
臨淵一入水中,便靈活起來,他繞著曲淳風遊了一圈,這才浮出水麵,墨藍色的長發濕漉漉滴著水,皮膚像一塊毫無溫度的玉石,沒有絲毫瑕疵,隻有那顆淚痣分明:“那你一定要來找我。”
曲淳風點頭:“自然。”
他原本打算看著臨淵離開,但對方偏偏一動不動,隻得自己轉身離開,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岸邊走去,然而未走一半,隻聽臨淵在身後遙遙喊道:“你一定要回來,你不回來我就去找彆的魚了。”
曲淳風聞言猝不及防被絆了一下,他有些狼狽的回頭,卻見那鮫人在暮色下背景看著他,笑的如妖精一般,然後悄無聲息沒入了海中。
曲淳風慢半拍的收回視線,反應過來,眨了眨眼,臨淵要去找彆的魚?
找魚做什麼,吃嗎?
對方當初若真能開竅去找另一條鮫人當伴侶,曲淳風又何至於作繭自縛,有今日之境況,他搖搖頭,又笑了笑,對臨淵的話一句也不信。
他擰乾淨衣袍下擺的積水,然後回了府衙,一進門卻發現天一門眾人都在等著他,一見自己回來,齊刷刷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道:“大師兄,你剛才去哪兒了?”
“是啊,我們擔心死你了。”
“我們滿大街找你,就是沒找到。”
他們大抵已經知道了洪觀微羽化的消息,眼睛都有些不易察覺的微紅,但在曲淳風麵前卻隻字不提,生怕觸了他的傷心事。
曲淳風一一掃過他們,冰冷的目光終於有了些許緩和,麵上卻依舊是淡淡的,隻道:“你們隨我來。”
語罷徑直走入了內廳,明宣等人不明所以,見狀隻得跟上。
曲淳風進入內廳後,示意他們把門帶上,將那柄長劍擱在桌上,點燃一支燭火後,才出聲道:“現如今師父已去,楚國氣數將儘,昭寧帝昏庸,太子年幼,朝廷亂做一團,眼見敵軍連破數十座城池,隻怕不日便會打入,這國師不做也罷,我們該早日另覓出路才是。”
天一門眾人聞言麵麵相覷,顯然沒料到事情已經嚴峻至此:“大師兄,那我們……我們該如何另覓出路?”
曲淳風道:“師父臨去時,曾卜一卦,言楚國已危,北有明君而替,如今之計,我們暫且擇一地避難,等明君接替,朝局穩定下來,再商後路。”
他們自幼一起長大,聞言自然無不答應:“師兄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們聽你的。”
曲淳風解開腰間的乾坤袋,稀裡嘩啦倒出一大堆東西,金銀珠玉,古玩金錠,赫然是當初吳顯榮賄賂他時所孝敬的,在桌上堆滿了一座小山,在燭火照耀下能閃瞎了人眼。
明宣沒出息的咽了咽口水:“大師兄,你要分給我們嗎?”
曲淳風看了他一眼,居然真的將金銀分成了若乾等分,對天一門弟子道:“你們拿著這些東西,去換成銀錢,然後去采買米糧、藥材、船隻,我們躲避的地方是海島,要備足份量。”
眾人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紛紛上前取過那些金銀,沒辦法,出來的太急,財產都留在京城裡了,隻能暫借吳顯榮的銀子用用。
思及吳顯榮,曲淳風不由得問道:“吳大人呢?”
明宣頭也不抬,隨口道:“可能賣東西逃命去了吧。”
現在敵軍馬上就要打進來了,人人自危,吳顯榮又沒有以身殉國的氣性,自然早早準備好跑路了。
曲淳風皺眉:“為何如此說?”
明宣舉了個例子:“今早上他出去一趟,正廳裡的古董花瓶全沒了。”
明義也舉了個例子:“今日午時他又出去了一趟,府上的黃梨木紫檀木桌椅全都不見了。”
曲淳風:“……”
很好,都在準備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