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升高三,時間肉眼可見的緊迫,基本上所有副課都被正課充了,當班主任楊老師抱著卷子走進教室的時候,學生叫苦連天,齊齊歎了口氣。
楊老師眉頭緊鎖,用教鞭敲了敲桌子,她雖然是六班的班主任,但同時也教二班的英語,兩個班成績差距實在太大:“昨天你們和二班考了一樣的測試卷,但前三名總體分值差了三十分左右,今天我找你們體育老師要了課,把重點題型講一講。”
六班的前後成績一直很穩定。什麼叫前後成績呢,排名前三的永遠隻有那幾個人,吊車尾墊底的永遠隻有那幾個人,隻有成績中遊的偶爾會上下浮動一些排名,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六班的成績太差,加上昨天事情多,楊老師沒有改完全部的卷子,她隻挑了幾個成績好的略做批改,剩下的全部發了下去:“我把答案投屏在黑板上,同桌互相批閱,重點錯題圈出來,訂正在錯題集上。”
她說完把卷子遞給學習委員分發下去,環視教室一圈,待看見後麵幾個空位時皺了皺眉頭:“今天又有誰沒來?”
唐果身為班長,負責點到,聞言從座位上猶猶豫豫起身道:“楊老師,蔣少龍,顏娜,江彬彬沒來,還有……還有靳珩。”
前麵三個就算了,是遲到曠課的慣犯,怎麼靳珩也沒來,楊老師皺了皺眉頭,正欲說些什麼,教室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老師……”
楊老師順著看去,卻見靳珩站在門外,將他上下打量了一圈,點點頭示意他進來,語氣緩和了一些:“怎麼遲到了?”
她身為班主任,對班上的情況還算了解,但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顧慮那麼周全。
靳珩原本正垂著眼,聞言抬起頭,看了眼蔣少龍空蕩蕩的座位,抿唇道:“起晚了……”
楊老師把他的動作收入眼底,眉頭皺的更緊,顯然對蔣少龍的霸淩也有所耳聞,打算等會兒下課再仔細問問情況:“先回位置上坐著吧,馬上開始講題了。”
靳珩點點頭,坐回了位置,桌上放著昨天的英語測試卷,除了答題的筆跡外,並沒有任何批閱的痕跡。
同桌汪海解釋道:“楊老師沒改,讓我們互相批。”
他是個瘦黑的小個子,平常也總受欺負,說完把靳珩的卷子拿走,互換卷子。楊老師用投屏儀把答案投放到了黑板上,但因為攝像頭角度不對,畫麵不怎麼清晰,還在調整。
靳珩從筆袋裡拿出一支紅筆,拔掉蓋子,把汪海的卷子粗略掃視了一遍,選擇題錯了將近一半,後麵的完形填空勉勉強強能看,但作文語法顛倒,加上字跡潦草,已經可以預感到分數的慘不忍睹。
靳珩把他的錯題用紅筆圈出來,在右上角批了一個分數,然後把校服外套鋪在桌子上,趴著睡覺。昨天發生太多事情,幾乎一夜無眠。
楊老師終於調整好了投影儀,開始講卷子對答案,汪海不經意往旁邊看了眼,卻見靳珩居然上課睡覺,內心難免感到詫異。
靳珩以前雖然成績平平,但是個規規矩矩的好學生,不遲到不早退,上課睡覺這種事跟他完全八竿子打不著。
汪海跟他關係平平,見狀也沒有出聲提醒什麼,隻是把自己的卷子拿了回來,打算自己改,誰曾想上麵已經被批閱過了,滿分一百五的卷子,他隻得了六十三分。
汪海:“?!!”
有一種人,明明是學渣,但每次考完試,等待公布成績的時候都會抱有一種莫名的期待。汪海就是這種人,他自覺昨天答題答的還不錯,怎麼著也得有個八十多分,結果隻有區區的六十。
汪海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靳珩在瞎改,心頭陡然升起一股煩躁,他拿著紅筆,對照白板上投放的答案把自己卷子重新改了一遍,然而無論怎麼核對,他吃驚的發現就是六十三分。
靳珩還在睡覺,他身處角落最沒有存在感的位置,以至於楊老師發現不了,陽光從窗外斜斜照進來,墨色的發絲鍍了一層金光,隱隱可見塵埃在跳動。
汪海感到匪夷所思,他看向靳珩的卷子,字體工整,卷麵乾淨,屬於閱卷老師最喜歡的那種試卷,用紅筆一個個對照著批閱過去,除了作文他不確定要不要扣分外,彆的地方竟然沒有一個錯處。
這小子不會是抄的吧?
汪海心裡冷不丁就冒出了這個念頭,他幾經猶豫,還是推醒了靳珩:“靳珩,靳珩,彆睡了。”
靳珩在這樣的環境裡壓根也睡不著,剛才隻是在閉目養神,聞言抬起頭,看向汪海,明明沒什麼表情,但那雙眼睛就是讓人莫名發寒。
靳珩問:“怎麼了?”
汪海小聲道:“這卷子你是不是提前弄到答案了,你抄也彆抄那麼明顯,一會兒楊老師還要收上去看的,還是趕緊改幾道吧。”
最重要的是:“你答案哪兒弄來的,下次也給我看看唄。”
還沒步入社會的學生,懸在頭頂最大的一座山無非就是考試和成績。
靳珩抬眼,見汪海一臉期盼,把自己的卷子抽了回來,並不說話,讓人讀不懂這個舉動裡麵藏著什麼意思。
一節課都快下的時候,顏娜才姍姍來遲,她卻沒靳珩那麼老實,直接從正門進,而是從後門偷偷溜到位置上坐著了,老師忙起來顧不上管,就算看見了也還是老三套,談話罰站請家長,不痛不癢的。
打響下課鈴後,楊老師把卷子收了上來,坐在講台上一張張的翻閱著,她並沒有走,因為下節課還是她的,學生三三兩兩的走出教室,要麼買零食,要麼上廁所。
有一個瘦小的女生被班上幾個小太妹圍在了走廊,然後揪著頭發拽去了廁所,她位置上擺放的書被人趁機劃爛,桌子裡被人丟了某樣小小的動物屍體,喝了一半的可樂水位上升,灌進了拖把水。
靳珩靜靜注視著,瞳孔倒映著一係列的畫麵,他卻隻是像看了一場悲慘卻並不感人的電影,無動於衷,置身事外。
係統圓滾滾的身軀落在窗台上,茫然問出聲:【她們為什麼要這樣?】
靳珩偏頭看向它,緩緩勾唇:“我也很想知道。”
他也很想知道。
楊老師正在講台上看卷子,但六班考的顯然並不好,她眉頭也一點點的擰了起來,久久都沒能舒展,往後匆匆翻過,卻像是忽然看見什麼似的,又往前倒退了幾張,最後抽出了一張沒有批閱過分數的卷子。
這張卷子乾淨得沒有一點修改過的痕跡,字跡工整漂亮,前麵的單選填空全對,楊老師又看向作文,信息點一個沒漏,語法也完全正確,甚至可以作為標答。
她眉頭終於舒展,但看向姓名欄時,又微微皺了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