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富商老爺若有所思,搖了搖扇子,見剛才那賣麵的攤販也擠在人堆裡看熱鬨,出聲詢問:“你不是說你們這位縣太爺昏庸無能嗎,怎麼今日一見,倒是有幾分機敏之才。”
賣麵的小販撓了撓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我就不知道了,天知道他今日怎麼不在官衙睡覺,反倒審起了案來。”
杜陵春笑了笑,難得出聲:“此人大智若愚。”
堂上此時一片人仰馬翻。公孫琢玉拎著官袍下擺,一腳將劉二虎踹了個底朝天:“人都死了你跟我說無意的,早認了多好,浪費本官時間!”
他語罷三兩步走上高座,將驚堂木用力一拍,聲音震徹公堂:“案犯劉二虎,於二十六日晚.奸.殺良家女子餘素雲,掠其財物,證據確鑿,罪不可赦,現押入大牢聽候審判!退堂!”
劉二虎驚慌起身,還欲再言,誰料兩邊衙役卻將水火棍一擊,直接將他擒住,強行拖下了堂去。
劉耀祖跪在堂下,見狀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後殷勤諂媚的問道:“大人,那草民呢?”
“你?”公孫琢玉差點忘了他了,把官帽一摘,隨手扔給師爺,走到劉耀祖身邊蹲下身來,給他比了個數,惡狠狠威脅道:“回去叫你爹送三千兩銀票來,當做本官的精神損失費和睡眠補償費,不然你就和劉二虎一起去蹲大牢!”
劉耀祖人都傻了,詫異出聲:“啊?!大人,這這這……這精神損失費和睡眠補償費是何物啊?”
劉家再有錢,銀票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公孫琢玉屬貔貅的吧?!
公孫琢玉:“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千兩銀票!”
他說完從地上起身,由仆役伺候著洗了手,忽覺腹中饑腸轆轆,這才發現自己一天都沒吃飯了,對師爺道:“本官出去吃碗麵,剩下的事勞煩先生善後。”
萬重山習慣了,哪次不是他善後,摸了摸自己的小山羊胡子:“大人去吧,記得給錢,一碗麵就莫賒賬了。”
一個七品知縣能有多少俸祿,再加上公孫琢玉喜好奢靡,仆從無數,又喜歡去銷金窟裡喝花酒,再多錢也不夠填補,賒賬是常有的事兒。
公孫琢玉擺手出門,也不知聽沒聽見。
係統一路跟著他:【親,你剛才算不算……受賄?】
公孫琢玉看了它一眼,裝傻充愣:“受賄?受什麼賄?我收了誰的錢嗎?”
目前是沒有的,但等劉家送錢來就不一定了。
係統不吭聲,等著下次再電他。
公孫琢玉走出府衙大門的時候,恰好看見錢氏站在路邊,手裡捧著幾枚銅板,請求過路的車夫將餘素雲屍體拖回鄉去。奈何彆人嫌錢少晦氣,不肯接這單生意。
那富商老爺未走,見狀搖頭歎息,向杜陵春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會意,不著痕跡皺了皺眉,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走上前去,然而還未開口,就見一抹綠色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老人家,可有困事?”
公孫琢玉步下石階,走至錢氏身旁,聲音清朗,看起來倒比公堂上平易近人些。
錢氏見狀拄著拐杖,哆哆嗦嗦下跪,哽咽含淚:“多謝大人替素雲申冤,老婦打算帶她屍身回鄉,然後好生安葬。”
餘素雲的屍體就在一旁,案子結後,便歸還給其家人了。錢氏也不嫌棄什麼,用蒼老的手替她整理散亂的鬢發:“這孩子爹娘去世的早,娘家已經沒什麼親人了,人已經死了,魂總該有個去處。”
公孫琢玉看了一眼:“原來如此。”
他語罷,隨手喚來門口輪值的衙役,好人做到底算了:“你叫兩個兄弟,幫這位老人家送其兒媳屍身回鄉,好生照料。”
衙役抱拳領命:“是,大人!”
錢氏見狀感激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低頭垂淚:“大人是青天大老爺,青天大老爺,老婦回去定刻長生牌位,替大人香火祈福。”
公孫琢玉案子都破了,不撈點名聲實在虧的慌,他扶起錢氏:“老人家忠烈之後,本官心中欽佩,更何況身為父母官,本該庇護一方百姓安寧,不過是分內之事罷了,不必言謝。”
語罷差人送走錢氏,這才直起身形,然而視線不經意一瞥,卻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名身著紫衣的陰柔男子,不由得愣在了當場。
說不清為什麼,公孫琢玉總覺得對方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裡見過。
正待回想,對方卻已經走上前來,身形款款,說不出的閒適從容。聲音細軟陰涼,讓人想起冷血的毒蛇,麵上帶笑:“公孫大人,我家主人想請您前去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