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春走過來,在他身旁蹲下:“你作何?”
公孫琢玉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調查取證。”
說白了就是偷聽。
古代顯然沒有隔音牆這種技術,牆壁又薄,但凡對麵說了些什麼,大概也能聽個**不離十。公孫琢玉一邊聽,一邊腦補畫麵。
“虞公子,請喝茶。”這是一道柔軟的女聲,許是青樓女子。
“瓊月姑娘,在下近日瑣事纏身,故而未能來此看望,不知你風寒可好了些?”一名年輕男子的聲音,是虞大夫。
瓊月低咳兩聲:“已經大好了,多謝虞公子掛心。”
她話音剛落,忽然響起一陣推門聲,緊接著響起老鴇陰陽怪氣的言語:“喲,這不是虞大夫嘛,今兒個怎麼有空來看瓊月了?”
虞大夫結結巴巴解釋道:“在下……在下……”
瓊月低低出聲:“媽媽,虞公子是來探望女兒病情的。”
老鴇愈發陰陽怪氣起來:“咱們這兒是收錢的生意,不做倒賠錢的買賣,他來替你瞧病,是不是還要媽媽我給他診金呀?日日沒羞沒臊的往上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見姑娘不要銀子的嗎!”
後麵一句顯然是在說虞大夫。
虞大夫很難堪,聽動靜,應該是拿了錢出來:“媽媽,這是銀兩。”
老鴇叉著腰,歎了口氣:“唉,這麼小錠銀子,夠做什麼的,還是隔壁的公孫大人出手闊綽,他直接給了錠金元寶呢!”
虞大夫聲音忽然警覺起來:“公孫大人?!”
老鴇子:“怎麼,江州知縣,你不認得?”
壞菜,被發現了!公孫琢玉心想這個老鴇子嘴真是比褲腰帶還鬆,扔了茶杯,正準備帶著杜陵春離開此處,誰料外間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篤篤篤——”
杜陵春皺眉,低聲問公孫琢玉:“被發現了?”
公孫琢玉點頭,順便趴到門縫邊看了一眼,看不清麵容,隻瞧見來人是藍色衣衫,無聲動唇:“是疑犯。”
杜陵春緩緩攥緊指尖,乾脆利落道:“直接捉了。”
公孫琢玉心想可不能捉,線索還沒找到呢,他聽著外間的敲門聲越來越急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待瞧見旁邊的床榻時,忽然有了主意。
“司公委屈一下。”
委屈?委屈什麼?
杜陵春還沒來得及問出口,手腕便忽然一緊,緊接著被人拉到了床上,視線天旋地轉,跌入柔軟的被褥間。還未反應過來,一床繡花錦被就落在身上,至此一片黑暗。
杜陵春拉下被子,卻瞧見公孫琢玉竟然在解腰帶脫衣服,登時麵色一變:“混賬,你做什麼!”
“噓——”
公孫琢玉隻脫了外裳和上麵的裡衣,緊跟著鑽進被子,用被子蓋住了杜陵春的頭,一麵拆散他的發髻,一麵解開他的上衣:“司公全當為了查出真相,委屈委屈。”
屁大點事,怕什麼,都是男人。
公孫琢玉習過武,三兩下就褪掉了杜陵春的衣衫,令後者掙紮不能。隨後拿起旁邊的酒杯,扔過去擲開了門栓,語氣不耐道:“誰啊!”
虞大夫站在門外,探頭看了眼。
那錦被裡鼓鼓囊囊裹著兩個人,公孫琢玉半身赤.裸,顯然正在興頭上,他懷中緊緊擁著一名“女子”,看不清臉,長長的墨發絲綢般披散開來,露出半邊雪白瘦削的後背。
墨得濃鬱,白得晃眼。
公孫琢玉聲音不耐:“哪個不想活的敲門,擾了本大人的興致就算有十個頭也不夠你砍的!”
應當隻是單純來嫖.妓的。
虞大夫低下頭去,擋住自己的臉,低聲含糊道:“大人恕罪,走錯了路。”
語罷將門重新帶上,伴隨著吱呀一聲輕響,室內重新陷入了寂靜。
除了幼年受宮刑的時候,杜陵春生平從未有如此狼狽的時刻,他眼見那名疑犯離開,終於忍不住惱怒出聲:“公孫琢玉,你混賬——”
他身有殘缺,自然不願被人觸碰瞧見。就連伺候的下人也不敢近他身側。可如今公孫琢玉不僅近了,還挨了,不僅挨了,還碰了!
公孫琢玉大概能理解杜陵春為什麼發怒,連忙解釋:“司公,琢玉並無冒犯之意。”
他自稱名諱,而不是“下官”。
這個時候,公孫琢玉竟破天荒沒有冒犯上司的驚慌不安,隻是單純有一種逾越了旁人雷池的感覺,想道歉解釋。
二人挨得極近,呼吸交織,綿密難分。杜陵春身上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卻又被一股鬆香味給壓了下去。他被迫躺在下麵,緊貼著公孫琢玉精壯的身軀,似惱,且羞,半晌後咬牙吐出了兩個字:“下去!”
公孫琢玉順勢起身,順便將杜陵春拉了起來。他是覺得沒什麼大事,兩個大老爺們兒嘛,貼一下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架不住杜陵春心思敏感。
“司公,下官該死,下官該死。”
杜陵春不理他,兀自背過身平息了一下情緒,而後三兩下套上外衫,麵色陰沉的能低出水來。細看右手還在控製不住的顫抖,未能脫離不慎被人近距離觸碰到時,那鋪天蓋地湧來的驚慌失措。
舊疾不可觸,觸之必傷。
沒有任何一個太監可以坦然的麵對這件事。縱然杜陵春已經站得很高很高,也依舊在意這件事,他很在意……
“閹人”兩個字是他身上這輩子都抹不掉的痛處,而那些言官禦史似乎也盯準了這裡,死命往他痛處踩。他們罵一次,杜陵春怒一次,罵十次,他怒十次,罵萬次他便會怒萬次。
屢試不爽。
紫色的衣衫匆匆裹住身軀,公孫琢玉原本隻是悄悄打量杜陵春生氣了沒有,誰料卻忽然瞧見他脖頸處一點殷紅的朱砂痣,被白皙的皮膚襯得十分顯眼,腦海中電光火石閃過什麼,下意識攥住了他的肩膀:“是你?!”
上輩子,在永靖七年的詔獄中,他們曾經見過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