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為黨,你已經有兩個研究生了,還要什麼自行車!”於冬清急眼。
“哦哦!怪不得之前雙選會的時候,看到那兩個好苗子你眼睛都沒眨一下,都把他們給了我,原來在這裡等著呢!”這下馬為黨也急,“如果姑娘真選我,我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把她帶出來。”
“我不管,小夏是我先相中的!”於冬清嘴笨。
“現在講就民主,要遵循人家小夏的意見!不管看在情麵上還是看在名聲上都該選我吧。我可是他爸的拜把子兄弟呢。”馬為黨說。
於冬清嗤笑:“還拜把子兄弟呢,人家阿浩比你小十幾歲,你都可以當他爹,他女兒的爺爺了!”
年齡是馬為黨永遠的痛,但他堅信自己寶刀不老。
把心裡的小生氣壓下去後,馬為黨還是想看看於冬清剛才算的東西。那驚鴻一瞥後,總是有小手在他心裡撓著,難過極了。
於冬清知道事情瞞不住,隻能不情不願的慢慢漏出點。馬為黨如癡如醉地看著滿紙腦洞大開的設想,長歎一口氣:“老於啊,有時候真覺得老天爺不公平,這天才怎麼還能遺傳呢!”
這句話倒是真的戳中了於冬清的內心,他當時看到小姑娘在知青點的煤油燈下畫著滿紙的草圖和公式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
“一定要把這個小姑娘收到自己門下!”
兩個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心裡用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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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巍的大力宣傳下,這次清河灣鄉村的高考報考人數創了新高。所以招考辦決定,在清河村也辦個考點。
考點是用舊糧倉改的,一共兩個考場,七八十個考生。
知青點眾人領了準考證,看到大家都在一個考場裡,心裡都蠻高興,感覺身邊有戰友。
考試是早上九點開始,八點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在外麵等著。
監考老師到的時間更早。七點鐘到崗,之後就一直在做準備工作。
“小林!這是考試專門發的筆!你先拿下。考生自己的筆不允許帶進考場。”就在開考前一個小時,負責清河村考點的主考官忽然把監考老師林婉婷拉到一邊,塞給她一把水筆。
林婉婷奇怪:“咦?我們考辦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還給考生配水筆?”
主考壓低了聲音:“其他的你彆問。這一些水筆你隨便發,這一支專門發給和叫做‘溫小柔’的學生。”
“組長這……”林婉婷雖然年輕,但還是能夠看出這裡麵的貓膩。
主考看她遲疑,毫不猶豫往她手裡塞了張最大麵值的鈔票:“你什麼都不要管什麼都不要問,這件事情就和你沒關係,還能白賺錢。多好。”
“可……”這是在做壞事啊!林婉婷還是猶豫。
主考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你是要在這裡混的對吧?人是總要進圈子的,你今天不做,以後怎麼混。”這意思很明確,如果她今天不照著做,以後就會被排擠。
林婉婷忽然感覺到了壓力……小地方混,最怕的就是被人排擠……她又是害怕,又是茫然地拿了錢和筆。
直到預備考試鈴聲響起,她整個人還是恍惚的,憑借本能和直覺發完了卷子。發水筆的時候也是心驚膽戰,好不容易弄清楚溫小柔是誰……
可……發到她的時候,卻發現了個嚴重的問題。
溫小柔和蘇懷夏一起是考場最後兩個學生,林婉婷發到她們的時候,她手裡就隻剩下兩根水筆了。
於是……主考塞給她的那根特殊的水筆,是在左邊呢?還是在右邊呢?
……她因為太緊張,竟然一時間想不起來!攥著兩根水筆站在溫小柔和蘇懷夏身邊發呆。
時間一長,蘇懷夏就忍不住提醒:“老師?筆……”
林婉婷猛然驚醒。可她還得不記得到底哪根筆是哪根……這兩個水筆長得真是一模一樣……
算了……隨便給一根吧。
反正主考說了,就是查不到她頭上……
她心裡一咬牙,把左手裡的給了溫小柔,右手裡的給了蘇懷夏。
這時候,正式鈴聲想起。考試正式開始。
考生們翻開試卷,填寫名字和個人信息,然後開始緊張的答題。
蘇懷夏寫著寫著覺得有些不對,感覺手裡的黑水筆墨水有點稀又有點透,感覺和平時用的水筆不一樣……
可能是比較劣質吧,畢竟是集體發的筆……
她也沒多想,就是疑惑了幾秒,複又投入答題……
蘇懷夏一路下來答題都非常順利。顧鶴之就好像是鑽進了出題老師的腦子裡一樣,幾乎所有的題型都被他命中……
等到她把題都答完,離提前交卷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
她抬頭放鬆下脖頸,準備檢查一遍。
眼角掃到旁邊考桌上的周茗正在睡覺。
蘇懷夏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周茗會在清河村考。按理說她應該在縣一中考點考啊……來清河村考點,不僅條件差,而且還要找住宿……
這麼艱難的過來考了,也不好好做卷子,就趴在坑坑窪窪的木頭桌椅上睡上幾覺?有什麼意思?
不過彆人的心思猜不透,蘇懷夏也懶得猜。她也就是胡思亂想下換換腦子,然後立即投入了檢查中……
幾天考試下來,清河村考場上其他的同學無不是越考越愁,知青點的幾個人卻是越考越輕鬆。到了最後一場考試,幾乎每個人都抑製不住臉上的得意的笑容!
這考試實在是太簡單了!他們幾乎都已經能夠算出自己會有多多少分!
“你們考得怎麼樣?”知青點一眾人臉上掛著微笑圍在一起,明知故問。
“穩了穩了,這題也太簡單了。出題老師是懷疑我們的智商嗎?”孫博洋得意洋洋。
沒有懸念的引來不少其他考生怨念的目光。
十幾個人浩浩蕩蕩回到知青點,看見顧鶴之僵硬的坐在門口,迎接他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考完了?”
“考完啦!”蘇懷夏輕鬆的喊。
“全部考完了?”顧鶴之確定。
“全部考完啦!!”這下是知青點所有人一同對他笑著歡愉地喊。
“嗷——”顧鶴之捂著臉慘然的倒在他的躺椅上,瞬間化成一灘沒有骨頭的肉。幾個月來的拉鋸,終於結束了……結束了……以後再有誰叫他做老師……他一定瞪死他!
那天晚上,蘇懷夏做了一大桌豐盛的晚餐,知青點眾人好好美餐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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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一中學考點。
“清河村考點的卷子收上來了嗎?”一中考點主考官問掛著監考牌子的莉萍。
“都收上來了。”莉萍點頭。
“那你在這兒看著吧,等收卷子的車來了,和我們考點的卷子一起送去省裡。你看得小心點兒,這些都是孩子們的未來呀!”
“明白明白!”莉萍一邊點頭一邊送走男主考。
聽見男主考渾厚的皮鞋聲消失在走廊儘頭,莉萍又確認了下四周無人,趕緊關上門拉上插銷,小心撕開考卷檔案袋上的封條。李學林不知道有什麼路子,竟然幫她搞到了一模一樣的封條!她現在隻要把原來的不留痕跡撕下,找到周茗和溫小柔卷子互換姓名,然後再貼上新的封條就好。
可是,她找到溫小柔的卷子卻發現名字擦不掉,倒是她後麵那個叫做“蘇懷夏”的考生名字可以擦掉。
“監考的那個蠢貨發錯了嗎?”莉萍看著卷子心裡罵林婉婷。
現在……還換嗎?這個蘇懷夏是誰?
莉萍糾結。
但事情都到了這地步,不換太虧了!這個蘇懷夏和溫小柔的字跡一模一樣,估摸有什麼親戚關係……
而且下鄉到現在還沒回城的,肯定是關係困難戶,家裡沒什麼花頭,有什麼好怕的!
換!
莉萍想了一通,果斷的擦掉蘇懷夏的個人信息換上周茗的。
顯然,她已經完全把周偉業的忠告忘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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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成績放榜出來的前天,省教育局局長辦公室忽然迎來了一位客人,她帶著熾熱和崇拜的目光進來的時候,劉國濤沒有任何準備的在睡午覺。
“劉局嗎!”秦覃遠熱情的喚醒了劉國濤,“您好,我是《人民新刊》的記者秦覃遠,我是來采訪關於您省一連出了八個六百分高分的奇跡的!”
劉國濤原本還睡的迷迷糊糊,聽見秦覃遠報出的單位,立即就清醒了。
《人民新刊》啊!全國報紙發行量的幾大巨頭!如果在上麵被曝出一點□□,他可能就要被來自全國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您還您好!秦記者!”劉國濤立即進入角色,快速整理了下自己的外形,殷勤地和秦覃遠打招呼。
“您說你是來采訪——?”劉國濤卡殼,他實在是沒聽清剛才秦覃遠說了什麼。
秦覃遠現在對這位局長崇拜極了,能出這麼多高分考生省的局長,一定是好官。先入為主讓她對劉國濤的印象好極,所以不介意重複下她剛才的話:“我是來采訪下您省是怎培養出八位六百分高分考生的!要知道今年全國百萬考生裡,分數超過六百分的,隻有不到二十個人,光是您省,就占了半壁江山。真是太厲害了。”
劉國濤這下聽清楚了秦覃遠的話,一時間還有點傻。心想這有什麼好采訪的好激動的?
省裡出現八個六百分高分的事情他也知道。他還在為這件事情發愁呢!出現這麼多高分,大幾率是自己省出的卷子出問題了!應該是出簡單了吧!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多高分!
卷子出壞這種事情可要命,簡直省教育水平的直接處刑!
但……看著記者的樣子,不是來嘲他的啊……那滿眼的崇拜,不像是假的……
“秦記者,你覺得我們那八個孩子很了不起嗎?”劉國濤小心翼翼問。
“當然厲害啊!”秦覃遠激動。
“哈哈,也可能是卷子簡單了。”劉國濤再試探。
“不簡單不簡單!你們的卷子我社請帝都專家看過,已經是中上偏難的水平,你們省這八個高分,甚至含金量比其他省的要更高!”
啊?劉國濤聽了感覺完全不相信……
自己省的教育水平他自己知道……怎麼會一下子有那麼多高分出來……莫非……
劉國濤忽然想到一模考試時候那五份高分卷子……難道……他省裡真的要一連出五個一流大學大學生了?!在教育水平如此底下的地方?
劉國濤眼裡看見來了希望!如果是真的,那就好!那就好!這采訪來得太妙了!如果能上頭版頭條,就能博取關注,到時候他們的經費也會更好。他總算是有錢能夠大乾一場!
“我知道現在這些孩子在哪裡!我帶你去見他們!”劉國濤心花怒放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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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村的村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陣仗的領導視察。
最前麵走著一個總是被人叫做劉局的男人,旁邊站著一個脖子掛著黑黑長長像是大炮一樣東西的女人。
後麵嘩啦啦跟了一排小領導,都是縣級和村級的,不少他們都認識。
這一群浩浩蕩蕩的人湧向知青點,一個個都是熱情過頭的同知青們握手。那揣著長炮的女人,還總是那炮對著他們,說是要給他們“拍照”……
村民們看著這樣的熱鬨,心裡都有點自豪,一定是他們知青點那些知青們又是乾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那著黑炮的女人,後來還來問他們關於這些知青的事跡,他們當然是誇!使勁誇!他們村的知青就是好!其他村哪有這麼好的!會留這麼長時間給他們挖窮根!還帶著村裡的娃娃念書,上大學!這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知青!
“劉局,這太不可思議了!這麼多高分,竟然是有幾個知青教出來的!我一定要把它做成專題報道!這太神奇了!”秦覃遠今天一圈兜下來,心裡除了讚歎還是讚歎。
大家聽了自己要上報紙,還是大報紙,都是既緊張又期待,還有些得意。
隻有顧鶴之避之不及。連連要求秦覃遠把他的部分全部刪掉,一點信息都不要留。而且死活不出鏡,怎麼勸都不肯拍照。
秦覃遠很惋惜,因為顧鶴之才是這一段故事裡最傳奇的。可他本人不願意,出於對隱私的尊重,秦覃遠也隻能按照他的意願,把他的事跡給隱去。
“怎麼,顧兄,你這還深藏功與名不成?”陳傑拍著顧鶴之的肩膀開玩笑。
顧鶴之幽幽地看他一眼:“深藏的不僅僅是功與名,還有麻煩。”
“啊?”
這句話現在的陳傑和趙勤不明白,但是當他們上了報紙回了城之後,發現自己一到假期,就會被拉去給親戚和親戚的親戚的親戚的親戚的孩子們補課……永遠都有補不完的課……
那時候,他們才明白顧鶴之有多睿智……= =
雖然不能報到顧鶴之,但秦覃遠很想了解了解這個麵容清俊的大男孩,想留下來和他多接觸接觸。
可惜天不遂人願,當天下午,顧鶴之就接到他在香港的舅舅發來的一封求救電報。說是香港的生意出了問題,讓他快點回去搭把手。
顧鶴之終於找到了借口逃開,簡單和蘇懷夏道彆了下,什麼東西都沒帶,就去港口買了張夜船票,連夜趕回香港。
秦覃遠見顧鶴之走了,覺得在這裡呆下去也沒意思,該了解的都了解差不多了,打算第二天啟程回報社寫稿子。
劉國濤卻攔住她:“秦記者怎麼要走啊,重頭戲還沒帶你去呢!”
“重頭戲?”秦覃遠奇怪,還有比這知青點更重頭的嗎?
“我們省的狀元,你還沒看過呢。”劉國濤笑著說,“你也幫她寫寫報道呀。她能在這麼多高手裡殺出重圍,也是個傳奇。”
“狀元難道不是她嗎?”秦覃遠指指蘇懷夏,在和知青點的人接觸中,大家好像都默認考得最好的一定是這個女生。
“不是哦。”劉國濤神秘笑,“狀元不出在這裡,出在我們縣的重點高中。是個叫做周茗的小姑娘。她考了658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