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昏迷了五天,這五天一直沒有醒來,因為一直被人喂藥,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清苦草藥氣息,若有若無的藥香混著她身上天然的睡蓮香氣,有種冷清冷清的感覺。
太醫沒有告訴太後的是,這位小公主可能真的要沒命了,氣息奄奄,五天裡一次都沒有蘇醒過,有太醫委婉向皇帝說了這個,然後,太醫被拖出去斬了。
虞夏的臉頰冰冷,脖頸上還有未褪去的青紫痕跡,她肌膚格外嬌嫩,那一晚上太過痛苦,事後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
如果有希望活下去,再怎麼絕望,也不會自殺吧。太後歎了口氣,她想起被劉肆害死的劉邈,所有人都是劉肆殘害的對象。劉肆就不該當這個皇帝,這麼漂亮的姑娘,假如落到了劉邈手中——隻怕會被很溫柔的對待。
劉邈對任何人都很溫柔,和劉肆不像親兄弟。
太後撫摸著虞夏的臉,直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她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衫。今日太後深紫宮衣上繡著富麗堂皇的牡丹,裙琚逶迤拖地,墨發高高束起,步搖鳳釵閃爍其中,她眉眼和劉肆相似,深邃且銳利,因為臉上無笑意,本就刻薄的臉變得更為刻薄。
劉肆走了過來,語氣冷淡:“太後怎麼想來看看皇後?她病了,不能給你請安。”
齊太後掃了一眼虞夏,虞夏的額頭上還被裹著厚厚的幾層紗布,雖然沒有血滲出來,但能想象傷口的慘狀。
她道:“哀家聽說皇後染了風寒,特意來看看,沒想到看見皇後頭上裹了這麼厚的東西,皇後撞了腦袋?”
“太後看錯了,”劉肆語氣冷淡,坐在了虞夏的身旁,輕輕握住了她的小手。
虞夏的手柔若無骨,從小沒有受過任何苦,連重一點的東西都沒有拿過,嫩得能掐出水來,劉肆把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她隻是染了風寒,明天就好了。”
太後看到劉肆故作深情的模樣就覺得惡心,她看著自己這個兒子,暴虐虛偽滿手血腥,良久,太後才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笑來:“希望真的能醒來吧,哀家隻是擔心……”
話在舌尖,百轉千回,太後終究沒有吐出來,笑了笑,唇角冷酷的上揚,太後道:“罷了,哀家就不說些不應景的話了。以後天氣將一次比一次更涼,皇帝,這次皇後的病好了,希望下次不會再病。”
“自然不會。”劉肆握著虞夏的手,狹長雙眸注視著虞夏漂亮的麵孔,“她下次再生病,整個闌國,成千上百萬人口,都會和她一起生病。朕的寵後福大命大,人又聰慧,不會再得重病。”
太後知道劉肆心狠,隻是可憐了這個女孩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隻能一直被當成棋子,被人把控在手中一直玩弄。
“可憐的孩子,”太後淡淡的道,“聽到你的話,她可能不敢醒了。”
她離開了煙嵐閣,下階梯的時候還是正午,陽光火辣辣的照耀在地上,少了樹木遮擋,太後臉上的皺紋越加明顯。她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滋味兒,對劉肆深切的恨意一直沒有消除,不過,劉肆到底是孤家寡人,活得再成功,這個世上不會有任何人真心喜愛他。
劉肆也知道太後的嘲諷,但他在意的並不是這個。
太後如何,對劉肆而言一點都不重要,劉肆不再是三歲時眼巴巴看著皇兄被寵的孩童了。誰會在意以前的事情?沒人會在意。
他捏著虞夏的下巴:“你是不是聽到朕的話了,所以才不願意醒?嗯?”
虞夏此時仍舊在夢裡浮沉,外界的狀況一概不知。
劉肆雙眸一片猩紅:“你再不醒來,朕就殺了闌國所有人,你的母妃,父皇,兄長,全都殺掉。”
她呼吸微弱,雙眸輕輕闔著,並不能知道,她是否聽到了他的話語。
可能是沒有吧。
他指腹摩挲著虞夏細嫩的臉頰,良久之後,在她唇瓣上輕輕落下一吻。
依稀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劉肆被所有人遺棄,送去闌國之時,沒有人能想著劉肆能歸來。所有人都放棄了他,他也自暴自棄,對所有人都充溢著無儘的惡意和仇恨。
假如不是因為虞夏,他想,他再度進入闌國國都之時,鮮血會染透每一寸土地,深入到泥土裡,劉肆會殺掉所有人,畢竟他冷酷無情,沒心沒肺,是個殘暴喪儘天良的人。
在一無所有的時候,看到虞夏,劉肆才知道原來這個世上是有一些美好的,乾淨柔軟的女孩子,無憂無慮,甜甜的微笑,甜甜的入睡,隻有他崛起,得到足夠多的權勢,才能將打壓過他的那些人踩在腳下,才能得到這些美好。
最難過的事情大概就是,在得到她的時候,他的羽翼還不夠豐滿,不足以將她護在羽翼下。明明是今生摯愛,卻要冷眼相待,讓人受儘苦楚。
劉肆摟住虞夏纖弱的肩膀:“你以為你一直沉睡,朕就會放過你?朕不會後悔,朕會一直折磨你。”
一直折磨她,同樣也是在折磨他自己。
虞夏無力的被他摟在了懷中,她的呼吸微弱,微弱到幾乎沒有。就像死了一般。
劉肆撫摸著虞夏緞子般的長發,輕輕撫摸,溫柔體貼仿佛最深情的男人,隻是眸中隱隱透著些瘋狂:“公主,你千萬不能死,你沒了,朕讓很多人陪葬。”
她如果死了,他唯一的人性也沒了。
劉肆不信太醫的話,他希望虞夏醒來,隻要他想要,虞夏就該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