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眾人才想起方才四皇子和五皇子都下了水,這才是眾人聚集在此處的目的。
岸旁,四五個太監聚精會神地盯著水麵,還有幾個侍衛直接下了水。隨著話聲,一道破水聲響起,四皇子從湖裡鑽了出來。
他對岸上的人露出一個笑,手臂高揚拋出,一條魚被扔上了岸。
魚兒掉在岸邊,吧嗒吧嗒甩著魚尾。
四皇子再度揚手,又是一條肥魚落在岸上。
有人誇道:“四皇子殿下徒手捉魚,實在了不得。”
“可不是,英雄出少年啊!”
一時間王公大臣們議論紛紛。
這時五皇子也有了動靜,學著四皇子那樣往岸上扔了一條魚。雖沒有第二條,但四皇子才十五,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少年,能做到這樣也引來各種誇讚聲。
“四哥你等著,我肯定抓得比你多!”五皇子不服輸道。
四皇子笑道:“那我們就來比一比。”
兩人相繼潛入水中。
看到這一幕,三皇子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難看。旋即,他朗笑一聲道:“四弟五弟等等,比試怎麼能沒有我,哥哥也來了。”
說著,他幾步走到岸邊,也撲通一聲跳入水中。
李德妃笑著埋怨道:“三皇子也是,如此孩子氣,竟和弟弟們較上勁兒了。”
有大臣道:“幾位皇子兄友弟恭,此乃陛下之福氣。”
元豐帝撫須大笑,連連點頭。
張賢妃見李德妃母子二人,一個輸了不認轉頭跟弟弟較勁,一個如此會給推脫,心中甚為不滿,可場上這麼多人,肯定不能表現出來。
她眼波一轉,笑著對李德妃道:“可不是,三皇子也有十六了吧,看著還跟孩子似的。”
你不說是孩子嗎?那最好讓三皇子不成熟的印象讓眾人深刻,一個不成熟的皇子如何爭儲位?
“可不是,三皇子翻年就要大婚了,還跟個小孩兒似的。”五皇子母妃陳淑妃橫插一刀,十分配合張賢妃。
皇後漠然地看著這群人狗咬狗,心裡卻在想派去的人怎麼還沒找到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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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小喜子在福兒走後,就跟上來了。
見主子站在水邊看水,他走了過來。
“主子就看著福兒姑娘欺負奴才?”他頗有些委屈的樣子。
衛傅睨了他一眼:“誰叫你教嘴欠得罪她的,孤都不敢得罪她。”
小喜子不忿道:“殿下您是太子,是咱們的主子,夫為妻綱,雖然福兒姑娘不是妻,但道理是一樣的,殿下你這是夫綱不振!”
衛傅給他了一腳,又罵道:“膽子大了,才學了幾個字,都會說夫綱不振了?讓孤看,她踢你踢得對,你小子就欠收拾!”
正說著,福兒提著竹簍子來了。
小喜子忙站直身子,又做得一副蔫頭耷腦樣,哪還有方才叫囂說太子夫綱不振的囂張。
“你拿這東西來做什麼?”衛傅好奇問道。
“抓魚啊。”
福兒將竹簍子扔在地上,從裡麵拿出那捆細的麻繩,她四處看了下,找了個乾淨的地方,掏出汗巾鋪在地上,席地而坐。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好奇太子又問。
“編個網子,等我編好後,殿下就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了。”
說話間,福兒已經雙手上下翻飛地編了起來,速度極快,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把小喜子看得一愣一愣的,讓衛傅詫異地挑起眉。
她先編了個頭,編了一會兒,把麻繩順著竹簍口部的縫隙穿進去,將麻繩逐一拉緊後,繼續編。
很快就有雛形了,她在竹簍口上編了個圓形的網,網口不是和竹簍一般大,而是逐漸縮小,編到末尾口部時隻剩了半尺方圓。
福兒提起來看了看,收了個邊,自此東西算是編好了。
隻剩多出的麻繩沒有剪掉,她也忘了借把剪子,正朝四處望著想找塊石頭割繩子,衛傅主動從靴子裡拔出一把匕首遞給她。
看著鋒利的匕首,福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他身上還帶了匕首,她以前怎麼沒發現過?
她接過來麻溜地割斷繩子,把匕首還給他,又把那捆粗麻繩拿出來,一頭拴在竹簍上,把繩結打緊了,完工。
“你就打算拿這東西抓魚?”
“你可彆小瞧了它,用它來捉魚,絕對比你親自跳下去快,而且捉的多。”
福兒拿起竹簍,來到水邊,從懷裡掏出一個饅頭掰碎了,撒了一把丟進竹簍裡。
這一行舉惹得衛傅連連皺眉。
“你怎麼還把饅頭藏懷裡,那地方能拿來藏饅頭?”
福兒看他:“饅頭不藏懷裡,藏哪兒?我又空不出手。”
“那你好歹也包塊布,就這麼塞在懷裡,像什麼!”
福兒把他往旁邊攆。
“行了你,給魚吃的,哪有這麼多講究!”
話音還沒落,她已經雙手半舉起竹簍,隻見她一個側身借力往外一拋,竹簍已被她扔到距離岸邊三四米遠的水麵上。
關鍵是竹簍的底兒朝下,竟然沒翻。
衛傅習過武,知道能做到這樣有多難。
重物好擲,輕物不好擲,近距離也就罷,扔遠了就會被風吹翻,得有極好的巧勁兒,或是力氣很大才能做到。
之前他就知道福兒力氣大,這一次又讓他有了新認知。
水漸漸沒過竹簍,帶著竹簍沉了下去。
衛傅看了看,道:“裡麵沒有加石頭,可能會浮起來。”
“浮起來也沒關係,反正不會浮到水麵上,加的那層網就是為了防止魚鑽進去後跑出來。”
福兒一手拽著那根係在竹簍上的粗麻繩,分神瞧瞧她之前坐的地方,指了指地上的汗巾,又指了指小喜子。
小喜子本來想裝沒看懂,猶豫了下,過去將汗巾拾起,拿到福兒身側給她鋪好,福兒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來。
小喜子瞧了瞧還站著的主子,偷偷地瞪了福兒一眼。
這宮女真是越來越膽大了,竟然隻顧自己坐,不管主子!
他從懷裡掏出一條汗巾,仔細地鋪在地上。
“殿下要是不嫌棄,就坐下來歇一歇。”
衛傅自然不會嫌棄,反正又不是他的汗巾。
……
兩人肩並肩地坐在一處,看著水麵。
衛傅問道:“你怎麼會這些?”
福兒也沒瞞他:“小時候家裡窮,總是吃不飽,大哥二哥就帶著我滿山遍地找吃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樹上爬的,水裡遊的,但凡能吃的,我們都捉了個遍。魚是最好抓的,隻要水泡子裡有魚,肯定能抓住,可是水泡子通常會被窮苦人家的小孩篩一遍又一遍,平時也就隻能抓一些小魚,打打牙祭。”
“那你怎麼知道這水裡有魚?”
福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轉念想他長這麼大,一直待在宮裡,沒有外麵的見識也是正常。
“我方才來時,見這地方偏僻,附近也沒什麼人煙,就知道湖裡的魚肯定多。”
說到魚多,她不禁有些眉飛色舞。
“對了,殿下你最好讓小喜子去找個水桶來,指不定等會一桶不夠裝。”
衛傅還是第一次見福兒如此開心,倒不是說福兒以前就不開心,平時她就鬨騰,也愛笑,看起來似乎沒心沒肺的,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鮮活過。
是不是她也不喜歡皇宮?
衛傅記得聽她說過,她是因為家裡窮,養不活太多的孩子,才不得不把適齡的她送入宮。
他其實也不喜歡皇宮。
因為這個同樣的不喜歡,衛傅突然覺得自己和她有了一種共鳴感,看著她的笑臉,他也沒忍住露出了一個笑。
隻有小喜子覺得這麼做有點傻,他就不信這樣能捉到魚。
這個福兒肯定是為了邀寵,故意蒙騙主子的,他以前沒進宮時,也在民間待過,怎麼就不知道這種捉魚的法子?
如今在小喜子心裡,福兒早就是一個帶壞主子的可惡宮女,要不是怕殿下和娘娘鬨氣,他早就去找娘娘告狀了。
“這樣怎麼可能捉到魚?還不如做個魚竿用釣的。”
福兒側頭瞥了小喜子一眼,沒理他。
她一坐下來就想嘴裡吃點東西,偏偏她什麼都沒帶,隻剩懷裡還有個饅頭。
一提起饅頭,福兒就想起尚食局做的白麵饅頭,又白又大,吃在嘴裡甜滋滋的。要知道當初她進宮,很大原因就是因為聽人說宮裡有吃不完的好吃的,還有堆成山的白麵饅頭。
後來她進宮當了宮女,果真宮裡有很多白麵饅頭,雖不至於是吃不完,但能可著勁兒吃。
她記得自己在宮裡的第一頓飯,吃了整整六個白麵饅頭,把負責管她們的大宮女嚇得不輕,生怕她夜裡鬨肚子。
福兒想著想著,不禁噗呲一笑。
衛傅見她笑得莫名其妙,不禁問:“你突然笑什麼?”
福兒把這個故事講給他聽,把衛傅也逗笑了,然後她終於提到正茬了。
“殿下,我手臟,你把我懷裡的饅頭拿出來,放進我嘴裡。”
“你不止藏了一個饅頭?”
“當然不止一個,我有兩個。”
她說得理直氣壯,衛傅卻突然紅了臉,瞅著他泛紅的耳根,福兒這才恍然明白方才他為何會斥她把饅頭藏在懷裡了。
她用‘我才發現原來你是個這樣的殿下’的眼神,去看衛傅。
衛傅見她瞅自己,下意識去瞅她。
兩人你瞅我,我瞅你,很快衛傅就明白她瞅自己什麼了。
“殿下你好壞啊,你怎麼能那麼想?”福兒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