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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兒先走了,其他人從正房魚貫而出。
回到東廂後,牛蓉兒對王興齊說:“你說奶會不會心疼?這下把小姑子得罪了,把二叔回來拿吃拿喝的路也堵死了,指不定這次連二叔也要得罪?你說三妹從哪兒弄來那麼多銀子,難道三妹夫還真是個富家子弟?家裡遭了難,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牛蓉兒一說話,王興齊就知她在想什麼。
遂瞥了她一眼,警告道:“你少給我在福兒身上打主意,我跟你說你要是惹了她,一家子都饒不了你。”
牛蓉兒不禁縮了縮脖子,她今天算看出來,這家裡最不能惹的就是這個剛回來的小姑子。
奶不過說了一句話,一家子都跳出來護著小姑子,把奶訓得那叫一個狗血淋頭。
從關係上來算,牛大花還算是牛蓉兒沾著親的姑奶,不是牛大花,她也嫁不了王興齊。牛蓉兒也是嫁過來後,才知道姑奶在王家其實不當家。
就因為她和姑奶這層關係,連帶她都得在這家裡小心做人,丈夫管她特彆嚴,不然今天也不至於牛大花被訓成那樣,牛蓉兒都不敢出來說話。
可偏偏牛蓉兒就吃王興齊這一套,要知道當初想嫁給王興齊的姑娘那麼多,就因為她沾了層親戚關係搶了先。
男人平時話不多,但板著臉訓人的時候,特彆男人。
牛蓉兒被一訓就軟了,細聲細氣道:“齊哥,你放心,我肯定不惹小姑。”
隔壁屋裡,也在進行類似的對話。
不過孫荷兒素來比牛蓉兒老實,也比她會做人,所以兩口子隻是隨意說了幾句。王興學讓孫荷兒盯著些大嫂,彆讓大嫂嘴巴不住門,把家裡的事往外說,給福兒兩口子找麻煩。
福兒跟衛傅回了屋。
兩人上了炕睡下。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所以當初我就說咱們要自己起房子,搬出去住。就算我爺我爹我娘我哥哥弟弟都對我好,但我爺有我奶,我哥他們還有嫂子,遠香近臭,住幾天行,住久了就會生事。”
兩人躺在那兒,燈已經熄了。
福兒絮絮叨叨說著自己家,又從小家扯到當初皇後娘娘管著的後宮,其實道理都有一樣,人多了,心思就各異。
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利益,因為家小家貧,利益衝突不過是三瓜倆棗,即使鬨到最大,頂多是打一場。
可宮裡的利益太大,若是再牽扯上前朝,那利益就更大了,才會有你算計我,我算計你,拉幫結派,黨同伐異。
自打被圈禁以來,尤其是流放這一路,到來到王家。
日子雖然不長,但給衛傅的感悟特彆深,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乎從這一刻起他才開始認識這個世界。
而以前他所看到的聽到的一切,都是虛的,是有人故意做出的花團錦簇,他的腳從沒有踩實,他被人捧上了天,這一刻才回到實地上。
“你竟然還會因小以明大,借家可喻邦,也算是難得。”
福兒聽出他聲音裡的輕笑,轉過臉來道:“你彆跟我拽文,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這句話出自哪本書,但我爺從小就跟我說了,咱不懂的,咱就多看,不懂裝懂,傻聰明,不懂裝懂還喜歡瞎嚷嚷,那是蠢。不懂就閉上嘴多看看,看多了,自然就懂了。”
衛傅格外感歎:“你說得有道理。”
兩人幾乎臉挨著臉,被窩裡也熱,下麵燒著炕,被窩裡還有個火爐子。
以前福兒自己睡,腳總是不熱,現在倒省事了。她把腳往他腿窩裡鑽,鑽到一個舒服的姿勢,終於不動了。
躺了會兒,她已是睡意朦朧。
“我都一直忘了問你,你跟我回家來後,有沒有覺得委屈啊?”
畢竟以前是太子,現在沒有錦衣玉食,隻能穿著土布的大棉襖大棉褲,還要幫著殺豬。
可話問完,她就沒撐住睡著了。
衛傅接著外麵的雪光,看看她睡態嬌憨的臉蛋,又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小聲說了一句。
“沒有。”
他覺得挺好,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麼清楚地認識自己。
是褪去了太子的光環,去認識那個隻叫衛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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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人睡得早,早上起得也早。
不起也不行,外麵天才剛亮,頂著大紅雞冠子的公雞已經跳到院牆上,用雞鳴聲喚醒沉睡了的人們。
昨兒殺了年豬,沒顧上起油鍋,今天就是起炸鍋了。
於是福兒又跟著吃歡了,趙秀芬在那兒炸,她跟在旁邊吃。現炸現吃,吃得小嘴油油的,她還讓娘把豬肉切條醃了拌上粉子,炸了給她吃。
出鍋時撒上些細鹽,和她不知從哪兒弄來的佐料,香得那叫一個,毛丫和毛蛋都圍著她轉,一口一個小姑姑。
小孩有好吃的就勤快,衛琦就躺在炕上,看著福兒捧著一碗好像是炸肉的東西,用炸肉條指揮著那兩個小崽子跑進跑出忙活。
這個掃掃地,那個搬個凳子,用這麼小的小崽子,她就不虧心?
衛琦打從知道當初他以為是個小太監,實則是個小宮女後,他就意識到這小宮女是個狡猾的。
尤其事後他還被母妃訓了,說那小太監讓你打三皇子你就打?得罪人的事讓你乾,你傻不傻?她怎麼沒讓太子上去打呢?
現在母妃丟下他走了,這小宮女成了他嫂子,還是他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