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做了個噓的手勢。
幾個小家夥就靜靜地聽著,聽到娘說要帶他們回建京,三郎有些忍不住了。
“大哥,娘和小舅舅在說什麼?是不是爹要給我們娶後娘了?”
三郎還是知道後娘的,反正在他心裡,後娘都是壞人。
大郎也九歲多了,當然不像弟弟這麼淺顯,他讀的書多,懂的道理也多,聽出是有人在搶奪娘皇後的位置。
按照正常來看,爹當了皇帝,娘自然是皇後,現在有人不想讓娘當皇後,甚至還想弄些女人來跟娘搶爹。
這在大郎來看,是絕對不允許的。
即使不是當兒子的心疼娘,站在娘這一邊,隻以做兒子的立場來說,如果真讓娘的正妻之位被奪去,他們兄弟姐妹幾個都會從嫡出,變成庶出。
大郎雖然才九歲,但他這些年讀了不少書。
除了爹教他,幾個先生也教了他們很多,他已經懂得了嫡出和庶出的區彆,也知道什麼叫做合法性。
就像剛才小舅舅講的張玉案。記
那個張玉原配還給他生了兩個孩子,卻因為母親正妻之位被剝奪,不得不從嫡出變成庶出,一輩子都要低後娶的那個所出的孩子一頭。
可這些道理大郎懂,二郎三郎卻不懂,他們頂多懂得爹可能要娶後娘了,至於圓圓,她才兩歲,更是什麼都不懂。
“有人想給爹塞女人,跟我們還有娘搶爹,要是被他們做成功的話,我們就要多很多後娘了。”
大郎隻能選擇用較為淺顯的說法,告訴弟妹這件事的嚴重性。
“一個後娘已經夠壞了,一堆後娘那以後還有我們的好日子過?會不會以後連飯都不給我們吃了?”三郎道。
二郎較弟弟,還是要有腦子些的。
“怎麼可能?娘那麼厲害,爹一向怕娘,肯定不敢給我們娶後娘。”
“可爹當了皇帝,不是說皇帝可以娶很多妃子嗎?那些妃子應該就算是我們的後娘。”三郎發表了不同的看法,“太婆跟我說了,來了京城後,要管著爹不讓他找其他女人,外麵的女人都是禍家的根兒……”
見三郎說得振振有詞,其中還牽扯了太婆,太婆指的是牛大花。關外稱呼高於祖父祖母以上輩分的老人家,男的是太公,女的是太或者太婆。
大郎和二郎沒想到,太婆竟然私底下還交代過三郎這個。
不過三郎平時跟太公練武的時候較多,太婆會跟他說這個也不稀奇。
“大哥,你說咋辦?”
三個小家夥皆望向大哥,因為大哥在他們裡麵是最聰明的。
“我們應該先弄清楚爹是怎麼想的再說,但這事不能給娘知道。”大郎想了想後道。
“為什麼不能給娘知道?”
這事就相當於,我要做什麼事,與你有關,但若是讓彆人知道你知道,可能在彆人眼裡,就是你指使的。
不過這個道理太複雜,大郎知道跟弟弟們講不通,遂道:“我這麼說,你們這麼聽就行了。”
而衛傅更不知道,就因為這一件事,他在兒子眼裡已經成了外人了。
圓圓聽得似懂非懂,隻知道爹要娶後娘了,而後娘可能不給他們吃飯,小聲地哭了起來。
“大哥,要是爹娶後娘,不給圓圓吃飯怎麼辦?”
圓圓眼睛圓圓的,小臉和小身子都圓圓的,最是可愛的時候。
三個哥哥都十分疼她,一看她哭了起來,大郎忙把她抱過來道:“圓圓彆怕,大哥肯定不讓爹娶後娘,也不會讓圓圓沒飯吃。”
“可是……”
“娘來了,你們都彆露餡了,有什麼事等晚上再說。”
幾人忙躺下來裝睡。
福兒送走王多壽後,進來看看兒女,見幾人都還睡著,便沒有走近,而是又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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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
知道孩子們最近跟著長途跋涉,也吃了不少苦,所以晚上福兒專門給幾個孩子做了些吃食。
一家五口用了頓飯。
三郎吃得噴香的同時,更是下定決心一定不能讓爹娶後娘。
飯罷,大郎以讀書為由,先走了。
二郎三郎則以跟妹妹玩為由,還說今晚要讓妹妹跟他們一起睡,把圓圓帶去了西廂。
之後三人又悄悄去了東廂。
三個孩子跑去記找大哥這事,福兒其實知道,夢竹來跟她說了。但幾個孩子經常這樣,她倒也沒多想。關鍵是她也沒功夫多想,因為小喜子讓人傳話回來,說衛傅晚上要過來一趟。
他現在能隨意出宮?
福兒心裡尋思著這事,先去沐了浴,剛換上寢衣,打算上床慢慢等他的時候,衛傅回來了。
沒讓驚動任何人,他出現在福兒的屋裡。
福兒上下打量他,見他穿了身不起眼的湛青色棉袍,袍子上沒有過多的紋樣,隻在衣領腰帶袖口上繡了些龍紋。
氣質沉穩從容,氣勢不怒自威。
這才當了幾天皇帝啊,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衛傅見福兒沒說話,也沒起來迎他,什麼也沒說,三下兩下把外麵袍子脫了,又脫了鞋,上了榻。
他先用被子把自己蓋了起來,才轉身一把抱住福兒。
“這麼久不見,你就不想我?這麼淡定?”
“我想你做什麼?都老夫老妻了。”
衛傅忿忿地哼了一聲,沒有說話,手裡卻又把她往懷裡攬了攬。
福兒嫌被他鉗得難受,推了推他胸口:“你呢?彆告訴我,你好不容易出宮一趟,就是來睡覺的。”
“我就是來睡覺的。”
說著,他還把福兒往下拉了拉,卻根本沒有睡覺的打算,而是手腳開始不老實起來。
“你這是睡覺?”趁著空隙,福兒輕喘了一口道。
“我這怎麼不是睡覺了?”
他低頭又叼上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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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罷,福兒將王多壽今天來的事說了。
又道:“說吧,你又有什麼打算?”
王多壽當時有一件事沒說,那就是以他對姐夫的了解,就算衛傅剛登基,位置還沒坐穩,但若他真想平息這場事,其實也是有許多辦法製止的。
可他偏偏就選擇了坐視不管。
而恰恰就是因為新帝沒有動作,下麵的人才敢鬨成這樣。
這也就延伸出一個可能,衛傅為何會坐視不管,他有什麼目的?難道真是想把皇後之位給彆人?
當時王多壽沒說,是心中有所顧忌,既顧忌怕姐姐著急,心裡又覺得也許姐夫不是這種人。
而福兒,弟弟雖沒明說,但並不代表她想不到這點。
不過她這個人做事曆來直接,也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需要遮掩的,才會直接問出口。
看著她看自己的眼睛,衛傅就知道考驗果然來了。
彆看她說得風淡雲輕,他的回答若是一個不好,她可能就翻臉。
幸虧他也是考慮到這點,才在明明不該出宮的時候,偷偷出宮了一趟。
“我這趟來,就是為了跟你說這事……”
衛傅大致把心裡的打算說了一下。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不光是下麵臣子要考慮的問題,同樣也是皇帝要考慮的問題。
太上皇把皇位一扔,就帶著太上皇後跑了,除了留了個曹仁幫衛傅熟悉宮裡的情形,其他什麼也沒交代。
這未嘗不是太上皇對衛傅的考驗。
而為君之道,首先該做的就是摸清楚下麵臣子的秉性,以及當下朝中的局勢。
什麼人能用,什麼人不能用,什記麼人可以用但要有防備……而作為臣子和作為皇帝的立場,又是不一樣的。
也許之前衛傅對朝堂上還是十分了解,但當他的位置發生轉變,他就要重新開始評估手下這些大臣們了。
於是見有人鬨得這麼一出,他索性來了個順勢而為,就是想借這事看看下麵有哪些人不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