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川笑而不語。
容錦重新沏了茶,將其中一杯推至他麵前,耐性十足地等待著。
熱茶氤氳的霧氣彌漫開來,帶著似苦似甘的氣息。
遊川搭在膝上的手輕輕敲動:“這種事情,姑娘應當親自去問沈裕才對。”
他是想著稍作拉扯,好在這樁“生意”之中占據更多先機。
哪知容錦壓根不吃他這套,凝神想了片刻,輕輕笑道:“也成。”
遊川噎住。
容錦好整以暇地品著茶,看他臉色瞬息萬變,最後歸於無奈的苦笑,這才又開口道:“我雖沒少看人做生意,但自己並不喜歡兜圈子,也不愛彼此試探。”
“我早該想明白的,能讓他放不下,怎麼都不會真如看起來那麼純良柔弱。”遊川嘀咕了句,坐直了些,“容姑娘,咱們來重新談談吧。”
*
入夜之後寒氣愈重,又興許是連日疲憊的緣故,沈裕踩著踏凳下車時踉蹌了下。
小稷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手中撐著的油紙傘一斜,險些跌落在地。
以沈裕一貫行事,會如此失態,恐怕已是強弩之末。
小稷下意識想勸,想起從前白術的叮囑,又緊緊地閉上嘴。
旁的病痛還好,唯獨腿疾,沈裕諱莫如深。
他若無其事地拂開小稷的手,門上高懸的燈籠在細雨之中折射出朦朧的光,映在如水般沉寂的臉上。
漆黑的大氅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襯得他麵色愈白。
沈裕走得很慢,卻依舊不肯令人攙扶。
他緩緩上了台階,走過雨水四濺的鵝卵石小徑,心中想的是明日朝會之上該如何如何。
在聽竹軒門外,驟然停住腳步。
他常被政務絆住,深夜歸來時,屋中常常隻有不知燃了多久的燭火,靜謐無聲。絕不會像現在這樣。
小稷望了眼,眼角眉梢都添了喜色:“是容姑娘在呢。”
容錦這些時日雖為了蘇婆婆暫住彆院,但閒暇時也總是陪著容綺身邊,並不會到聽竹軒這邊來。
沈裕一怔。
但在邁過門檻後,已經換了副模樣。
容錦籠著件天青色的披風,在廊下看雨,見著他行走間步伐有異,上前扶了一把:“這時辰回來,在外用過晚飯了嗎?”
沈裕沒拂開她的手,含笑道:“吃了兩塊糕點。”
“長風讓廚房備了飯,還有驅寒的薑湯,多少用些。”容錦觸及他冰冷的手,又指了指房中,“荀大夫已經在此等了一個多時辰,請他看看你的傷處吧。”
這腿傷還是荀朔更為了解,就算是宮中的老太醫也及不上他。
沈裕不是不清楚這一點,隻是記著荀朔那日那句“道不同,不相為謀”,哪怕疼得錐心刺骨,也沒動過半點找他的心思。
沈裕不自覺地皺了眉。
但成英與商陸不敢違背他的意思,此事也就隻有容錦做得出來。
“你……”沈裕頓了頓,似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容錦仰頭同他對視,坦然道:“你若嫌我擅作主張,我不管就是。”
“不要走,”沈裕攥緊了她的手腕,低聲道,“我聽你的。”
房中的荀朔等得早就不耐煩,聽了這句卻是沒忍住嗤笑了聲,向一旁的商陸道:“從前倒是沒看出來,你家公子竟是個懼內的。”
商陸認真地點了點頭:“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