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文曲修齊言番外。
窗外的知了一刻不停地叫著,學堂裡悶熱的讓人滿頭大汗。
曲修言擦著額頭的汗,忍住了脫掉外裳的衝動繼續謄抄書本,而餘光裡他的兩個堂弟位置上還空著,人肯定又頂著大太陽上鎮裡了。
“呼——”
長呼出口氣後,內心的煩躁又多了幾分,曲修言本打算放下毛筆甩甩麻掉的胳膊,夫子正好在這時輕咳著走進課室。
“哼,曲修齊兩兄弟又偷摸著遛了!”
一句話帶過曲修齊兩兄弟後,夫子舉起戒尺敲了敲講案:“這兩兄弟都被他們的父母給慣壞,你們切莫學此做派。”
“謹遵夫子教誨。”
課室裡學子們齊刷刷地回答,曲修言卻沒法附和,夫子說的這幾個人都是他至親之人,叫他如何能張這個口。
午學放課後,曲修齊兩人還是沒回來,曲修言心裡盤算著要和二叔曲仲好好談談,為此還在紙張上寫下了內容。
可剛一回家,兩個堂弟竟然乖乖待在家裡,就連爺奶也笑嗬嗬的,一問他爹才知道原來兩人是為了生病的二叔下河抓魚所以才沒來學堂。
這讓他一下子不知道該如和開口,隻能喝下那碗雪白的魚湯後默默咽下了滿心勸解。
這一忍之下,家裡竟慢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首先是二叔把二房的兩個堂弟帶回家裡自己教授學問,當得知這個消息後,曲修言心裡有絲鄙夷。
二叔和二嬸是什麼樣的人他自問還是頗為了解,為此他也找過爺爺曲老頭,直到他看到了曲仲默寫的文章。
字跡飄逸瀟灑,字裡行間都能看出豁達和學問的深厚,曲修言摩挲著著紙張一時間有點懷疑自己這麼些年來是否都沒看清他的二叔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索性,他的疑惑很快得到解惑。
安北王傭兵自立,羅度朝很快就有一場內戰。
曲仲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很早就帶著他們家的人在做準備,當兵禍真的降臨時他反倒有種果真如此的感覺。
比起彆家的家破人亡和流離失所,他們在鑼鼓山上還蓋了座青磚大瓦房,屋子裡也堆滿了糧食和肉。
生活好像一切都改變了,又好像一切都沒變。
他不能在學堂裡讀書,卻依舊每日都在敞亮的學堂裡看書寫字,甚至還能聽到曲仲教授堂弟們的聲音。
那時的他才終於了解為何堂弟們都愛往二叔身邊湊,就是他這聽來,這些枯燥的書本內容,從曲仲的故事裡說出來,都感覺有趣至極。
曲修齊的大嗓門又在隔壁響起,伴隨著戒尺啪啪作響的聲音讓曲修言忍不住翹了翹唇角。
他以前總覺得二房的幾個孩子被二嬸教壞了,沒想到他二叔自己教了幾年,三個表弟倒變得越發喜人起來。
曲修齊心性跳脫,最愛惹禍,這幾年慢慢有了愛護弟妹們的樣子,曲修合憨直,最聽曲仲的話,反倒是最小的曲修綏性子有有些陰冷。
如果不是他無意間撞見曲修綏用麵包收買其他同村的孩子們去揍欺負曲修合的孩子,誰能想到幾歲的年紀竟然有如此心性。
“曲修齊,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
空曠的山穀裡滿是曲仲喊著曲修齊的回音,所有聽到的人都會心一笑,這裡宛如世外桃源一般讓人安心。
“四哥,你說山下現在是個什麼光景啊。”
窗外是孩子們小聲在討論,曲修言皺了皺眉,也跟著憂愁地看向了窗外。
從他這裡看出去是一片很藍的天,天上隻飄著散散幾朵雲,看上去安靜祥和,哪裡有一點戰亂的樣子。
“管他呢,反正有二叔在咱們就沒事。”
說這話的是他的親弟弟曲修源,聽完這話,他也跟著點了點頭,心裡隨著跟著說了句。
沒錯,反正有二叔在!
可話音剛落,他就呆在了原地,他心裡什麼時候和堂弟們變成一樣,心裡下意識地開始依賴起曲仲。
“這樣萬萬不行!”
放下書本輕輕拍了拍臉頰,曲修言不停告誡自己,夫子從小就告訴他生為曲家長孫,曲家的命運就背在他身上,他不能沉溺於依靠他人。
可自己是這樣想了,等他真正入朝為官之後才發現,自己好似已經離不開曲仲的點撥和教導。
不管是朝廷上遇到了事還是家裡的事,他都下意識先征詢下二叔的意見才會去做。
當然他們也有很多事會瞞著家裡人。
曲仲每次說他們在朝中資曆尚淺,還沒有見識過官場的黑暗之處,幾兄弟都隻是笑著應和,笑得比誰都純良。
可私下裡羅度朝關於他們曲家三兄弟的傳聞可從來沒有消停過。
曲修明自從母親羅氏丟下他們逃跑後,性子裡的狠勁就一直藏得很好,實則在幾兄弟裡他手上沾的鮮血最多,下手也最狠。
曲修綏是太子身邊最依仗的謀士,朝中掀起的黨派爭鬥大部分都是他出謀劃策引起。
而他最擅長的就是消滅一切對他們曲家不懷好意之人,不管是誰,他在乎的隻是曲家眾人。
也正是曲仲的存在,他們才壓製著自己心裡最陰暗的一麵,曲家被他們三人保護得密不透風,任朝中如何腥風血雨,一回到家他們就隻是山裡出來的幾個傻小子罷了。
可這一切的平穩都因為曲仲的一場發熱變成了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