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禾發著抖,脫力地跌坐下來。
原來如此……那些淡藍色的光暈,是她的任務數據。
這是一個數據亂飛的空間。
當年,在四個任務都失敗後,她的意識被藏進了數據庫很長一段時間。意識的儲存形態也是這種遊遊蕩蕩的光暈,所以才會覺得眼熟。而在回到人世,重新進入人的身體以後,這段時期的記憶被淡化模糊了,故而沒有一下子記起來。
係統:“宿主,你還好嗎?”
“不好!”簡禾把頭埋在了臂彎裡:“為什麼你非要我重溫一遍自己是怎麼死的?這有什麼意義!”
係統:“十分抱歉,宿主,這不是出自我們的主觀意願,而是在任務的最後,數據歸一的必須過程。你睜開眼睛看看吧。”
簡禾緩緩地將頭從臂彎中抬起來,籠罩著她的黑霧潮水般褪去,視野亮了起來。她才發現,這裡是一座穹隆極高的巨大地宮,無門無窗,繪滿金色妖獸。
地宮的正中心有一個直徑達百餘米的巨坑,一看就並非人工開鑿、邊緣平滑的那種,而像是有個浮在半空的巨大東西在這裡爆炸過,才會震出個大坑來。邊緣被劈得四分五裂,狹長的裂痕閃電一樣遍布了整座地宮,甚至還爬上了牆壁,堆滿了水澤波紋的焚骨石,時隔百年,仍是魔氣熏天。
毋庸置疑,魔界之門曾經就是開在這裡的!
奇就奇在,深坑的正中間,焚骨石之上,有一口長長的空棺側翻在地,落滿了塵。
封一次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為了避免它重開,必須施以秘法,並獻上一個鎮壓得住的祭品,加強效果。
棺材隻能是人躺的。當年的祭品,一定是個大活人。
可這口空棺是敞開的,棺材板被人砸得稀巴爛,木碎一片片地插在地上。用來釘上蓋子、有孩兒臂那麼粗的桃木釘,也被粗暴地折斷成了兩截,扔在地上。
難怪古戰場異象頻發,且蔓延惡變的速度會那麼快了——因為最最重要的“祭品”,根本就沒有進入棺木之中!
這就相當於是隻把門栓輕輕地拉上了,卻沒有上一把鎖。偏偏門的那邊關著的是隻猛虎,它不心血來潮去試探還好,一旦發現這門根本就不牢靠,怎麼可能不反噬!
隻是,簡禾現在已經無暇去看這個空棺了。
黑霧徐徐散儘,碎裂的數據旋轉凝合,於地宮之中刮起了一陣冷風。
她原以為不在此處的玄衣、賀熠、姬鉞白、夜闌雨四人,其實一直都在她身邊,隻不過一直都看不見彼此、也聽不見彼此的聲音罷了。
剛才她所看見的一切幻境,他們也都從頭看到了尾,沒有漏下任何一世。不一樣的是,他們不僅看到了結局,還走馬觀花地將整個過程都看了一遍。
故事中的少女一概化名為“簡禾”,幻象不斷重演,被簡禾隱瞞至今、死活都不肯說的過去,終於殘酷地展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一次次地倒在另外的三人的劍下,他們隻能一次次地旁觀著,心痛難忍也無法阻撓幻象。直到幻象有變化,凶手化成了“自己”……如果說原本心中滿布憤怒與憎惡,那麼此刻,就隻剩下了錯愕和難以置信。
幻境裡的“自己”,不止是相貌一樣,就連身材、背景、親朋友人、部下,甚至說話的習慣都如出一轍,唯有人生的軌跡發生了偏差。與其說是幻境在模仿他們,不如說是前一世的再現。
地宮之中,藍色的數據越轉越快,整片空間都被幽幽的藍光所包饒了。
一片死寂中,玄衣眼眶猩紅,牙根咬出了血,問道:“都是真的嗎?”
“……”
“上輩子和這輩子,我殺了你兩次?”
比最荒誕的故事還讓人難以相信,夜闌雨心痛難忍,啞聲道:“上一輩子我們親手殺死了你?”
姬鉞白臉色蒼白,搖搖欲墜,扔下了絳儀,慘笑道:“難怪……難怪你從來都不願意說出真相,難怪你說不出口……你當初,是用怎麼樣的心情嫁給我的?”
被他們一次次地親手殺死,又再一次來到他們身邊,毫無芥蒂地陪伴著、保護著他們。到底誰欠了誰,這筆賬已經徹底算不清了。
“咣”地一聲巨響,賀熠踹飛了腳邊的獸頭紋飾,惡狠狠道:“好笑,你們居然信了?!我一點都不會信,人死魂碎儘數投生,哪來的前世今生,三歲小孩都不會信!”
顛三倒四地自言自語了一會兒,他又跳腳了,恨鐵不成鋼地罵道:“簡禾,你是不是傻了!明知道我殺過你,這輩子就應該有多遠躲多遠的!還來招惹我做什麼,還想我再殺你一次嗎?!我瘋你也跟著瘋,還瘋得不輕!”
一聲清脆的響聲,於上空旋轉至今的數據碎片終於合一,凝成了一個閃著微光的儲存盤,從上空落下,墜入了簡禾攤開的手心。
係統:“主線劇情進展,鹹魚值—100,實時總值:0點。恭喜宿主,你已經走到了任務的終點,取回了你想要的報酬了。”
“你的情感,你的記憶,你想修複的數據,都已經交回給你了。”
從這個時候開始,不止是簡禾一個人能聽見係統的聲音了,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見它道:“這裡是一切的終結,也是一切的開端。與其迷惑不解,還不如親眼看個究竟。”
簡禾手心儘是汗水,緩緩地、堅定地捏住了這個儲存盤。
塵封至今的記憶大門,至此終於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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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警:前方開始高能回憶殺+真相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