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一驚,抬起頭來:“謝謝……你就是那個異族人嗎?”
簡禾揚眉:“你知道今晚會有異族人?”
“嗯,聽說了……”這姑娘又擦了擦淚水:“我很羨慕你。”
“有什麼好羨慕的,我們不都一樣嗎?”
“不一樣的。”那姑娘瑟縮了一下:“你是要送給主上的人,我是被彆人……獻給蘇渭公子的。”
蘇渭?就是那個害她坐在這裡的紈絝子弟?
簡禾納悶道:“他怎麼了?脾氣很壞嗎?”
“據聞……蘇渭公子性情極為殘暴。從他房中出來的人,沒一個不是遍體鱗傷的。幾乎沒有女人能在他身邊活超過半個月。我不想死,我害怕被他折磨……”
簡禾後背滲出了一點兒涼意。聽這描述,這不就是個小變態嗎?她是不是應該慶幸自己沒有直接栽倒在這個小變態手裡……
沒能聊多久,談話就被打斷了。有侍女來催促她們換衣服了,隨後就將她們領到了一個極為開闊的大廳。
簡禾磨磨蹭蹭地跟在了最後,撩起衣袖,搓了搓皮膚。一天一夜過去了,總算看到小臂內側浮現出了一小塊紅斑了……這次怎麼就起得這麼慢?
大殿十分明亮,最高的位置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起碼五十歲的年紀了,相貌粗獷,氣勢驚人。美人環伺,倒酒的倒酒,捶腿的捶腿,看來他就是傳說中的蘇因。
在眾多美人的前方,有個人類女子格外突出,幾乎占了他半張椅子,嬌滴滴地依偎著他,這應該就是傳聞中的那個異族寵姬了。
在這種場合,還讓她坐在身邊,看來這個寵姬是真的非常得勢。
人魔兩族的仇恨不共戴天。但是,自古以來,的確也有人類為魔族賣命、魔族投誠於人類,或是雙方結合的例子。
因視線阻隔,簡禾下一個看到的,就是蘇因左下方的第一個位置。那是一個介乎於青年與少年間的人,賊眉鼠目,目光渾濁,細眉吊眼,身後同樣坐著各色美人,目測就是小變態蘇渭了。
見到那群少女來了,蘇渭晃晃悠悠地放下了酒杯,來了精神,獻媚道:“父親,我這次在外行獵,遇到了一個十分仰慕您的異族美人,兒子特地將她帶了回來獻給您。”
簡禾恨不得衝上去對他拳打腳踢,仰慕你個頭!
“哦?”蘇因來了興趣,道:“人在哪裡?”
蘇渭咳了一聲,示意侍從將人帶上來。
恨不得縮到地縫裡的簡禾就這樣被揪住了,帶到了前方的空地中,接受在場所有人的注視,不出意外地聽見了一片輕微的倒吸氣聲。
蘇渭也是第一次見到簡禾真人,酒杯一停,雙眼發光。前些日子,他都宿在了彆的女人家裡,兩個家奴辦事向來穩妥,他們稱這次的女人相貌不錯,蘇渭就沒有過問了。可蘇渭萬萬沒想到,這女人會這麼美,不禁有些懊惱,早知道就留著自己用了。
蘇因也被激起了點兒興趣,探前了身子:“的確是個美人。”
簡禾嘴唇動了動,被這人直勾勾地盯著,竟有種被豺狼鎖定、半步都動不了的感覺。
這個男人……很可怕。
見蘇因看得入迷,他身旁的寵姬似乎頗為不滿,剜了簡禾一眼,輕輕地搖了搖蘇因的手臂,嬌聲道:“主上,您說,是她美還是我美嘛。”
蘇因原本都想招手讓簡禾坐過來身邊了,聽見寵姬的問題,一時有些為難。
蘇渭心癢癢的。若他父親不要,說不定他就能順水推舟地將這女人要回來了。
就在這時,那寵姬瞥了簡禾一眼,忽然驚呼道:“啊!她的脖子是怎麼了?!”
眾人轉過頭去,這才看見簡禾的脖子上,已經浮出了大片鮮紅色的斑,十分可怖。蘇渭一下子就倒儘了胃口,那點旖旎的小心思也沒了。
有人道:“主上,她不會有什麼病吧?”
“放心好了,有病也染不到我們魔族的身上。”
“可人家會被她傳染呀。”那寵姬撒嬌道:“主上,我不想生病,你把她處死了好不好?”
簡禾猛地握緊拳頭。
不要害怕……這本來就是她預想中的最壞結果。比起被人折磨,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死了好。
蘇因有些猶豫:“這……”
就在這時,在殿下的側後方,傳來了一個冷冽的聲音:“蘇因叔叔,既然這樣,就把這個人給我吧。”
簡禾驟然僵住,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去。
蘇渭斜角相對的案幾後方,坐著一個身材頎長、年約十八九歲的青年。銀絲勾著黑衣,眉宇軒昂,赤瞳沉熾,捉摸不定地望著她。
殿上的所有人都左擁右抱著幾個美人,唯獨他的身後乾乾淨淨,什麼鶯鶯燕燕都沒有,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起來。
玄衣。
簡禾提心吊膽地吊著的那口氣,突然就泄掉了。
剛才進來時,視線被擋住了。被推到前麵時,又過於緊張,竟然一直沒發現……她最想找的人,就坐在那裡。
本來已經對簡禾沒興趣了的蘇渭,看到玄衣奪人,又突然生出了點兒不甘心,忍不住想與他較勁:“父親,我也想要這……”
蘇因沒聽他抗議,嗬嗬一笑:“好,玄衣,她是你的了。”
蘇渭極為不服氣:“父親,這個女人是我找來……”
蘇因麵帶笑容:“我知道,不過,渭兒,你的美人已經很多了。玄衣從沒試過向我要什麼人,我這個叔叔怎麼能不答應他?”
蘇渭臉色十分難看,但看父親的臉色,也知趣地沒有繼續糾纏下去了。
玄衣不卑不亢道:“謝謝叔叔。”
短短幾句話間,命運就發生了巨大的改變。簡禾像踩著棉花一樣來到了玄衣身邊,坐了下來。
他一定是認出她了吧?不然怎麼會幫她?
宴席仍在繼續,玄衣目不斜視道:“給我倒酒。”
簡禾滿腹狐疑,又不敢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問他問題,隻好老老實實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宴席散了以後,玄衣喝了不少酒,卻不見一點醉意。他一眼都沒看簡禾,撇開頭,沉聲道:“跟我來。”
從頭到尾,玄衣就隻和她說了十句話,九句都是“倒酒”。
這麼冷淡……莫非他已經忘了她這個人了,剛才隻不過是心血來潮幫她?說好的不會忘記她呢?該不會隻有她一個人記著吧?
簡禾既忐忑,又有點兒不忿和委屈。
從大殿離去以後,人煙漸少。簡禾一直與他保持著半米的距離。後方還有幾個侍從跟著。
四年時間,玄衣真的長大了,身量拔高了許多,肩膀的寬度、胸膛的厚度……都不再是當初那個有些許瘦弱的少年了,看久了居然有點陌生。
玄衣雖說早已不在這座行宮住了,但他小時候住過的房間,卻一直保留著。在黑漆漆的、灌滿風的走廊裡走了好一陣子,到了沒人的地方,玄衣才側頭,淡淡道:“你們都回去吧,不用跟著我了。”
幾個侍從恭敬道:“是。”
簡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對,梗著脖子,滿臉紅斑,有幾分滑稽地皺著臉看他。
待幾個侍從都消失不見後,走廊空空如也了,玄衣才轉向簡禾。凝視了她一會兒,他輕輕地一歎氣,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我……”
“……”簡禾呼吸一停,睜大了眼睛。
玄衣話都還沒說完,她就已經兩個箭步衝上來,像個小炸|彈一樣,重重地撲到他懷裡,撞得他都倒退了一小步。
在這個鬼地方被關了這麼久,終於見到了可以幫她的熟人了,簡禾不斷拱他的胸膛,嗚嗚咽咽地道:“死鬼!我還以為你忘記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