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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老爺的話剛落音,沈全忙道:“那可不成那可不成……”

齊老爺以為他說的是送孩子去讀書這回事,眉毛都豎了起來,冷哼道:“陵哥兒這般天賦,不送去讀書多可惜!我知你們家供孩子讀書困難……”

“老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和他娘早想過送他去讀書了,也存著銀兩,您對我們的大恩大德已經夠多了,如何有臉麵要您供陵哥兒讀書,我們一定會供的,您對陵哥兒的心意,我們都曉得,陵哥兒,還不快給老爺磕頭。”

沈陵起身就要下跪,齊老爺攔住他,慈和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我也是生了惜才之心,陵哥兒這般聰慧,指不定就能考個功名回來。你們如今是苦點累點,這可是光耀門楣、改換門庭的事,利在千秋。”

沈全竟是不知齊老爺對兒子的期望這麼大,道:“老爺您過獎了,我們這樣的人家,出個讀書人不敢奢望,原本是指望他識得幾個字,好做些文活,以後有個好行當。”

齊老爺心想,我若有這般麟兒,定是要供著他考科舉,可想想沈家的家境,也有些理解,道:“先讓孩子去讀書,明年恰好俊哥兒也該上私塾了,兩個孩子可以繼續一道作伴,你們若有什麼困難,儘管同我說。”

沈全千恩萬謝地走了,留下的沈陵被齊老爺逮著好生一番詢問,問他如何學的,怎麼看懂字文注釋的,帶他去書房親自看他用字文解釋,看他如何寫字。

齊子俊等得花兒都謝了,才知是他爹截胡了,可不樂意了,跑書房來便是自投羅網了,齊老爺看著沈陵,那顆望子成龍的心按耐不住了,逮著他要他一道學。

原先齊老爺還覺兒子還小,不急這一時,可如今發現人家這孩子,自個兒就會學,齊老爺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對孩子太過於鬆懈了。

齊子俊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歡歡喜喜地和沈陵並排坐著,以為爹爹要和他們一道玩。

沈陵可憐又愧疚地看著這孩子,不知者無畏,為你即將逝去的童年默哀。

若讓齊子俊回想自己的童年,五歲之前的時光有些模模糊糊,五歲之後,隻記得父親讓自己讀書的時候很是嚴厲,逼著他寫字。

果然痛苦比美好記憶更深刻一些。

晚上回去,沈全把齊老爺的話和方氏說了,方氏當真是又喜又憂。喜的是兒子這般聰慧,連齊老爺都稱道,憂的是怕他們耽誤了兒子。

夫妻兩把這半年來賺得錢算了一下,方氏的燒餅攤生意很好,不少人特地趕來吃她的燒餅,齊老爺又給沈全提了月銀,這半年比以往兩年攢得都多。他們家攢銀子主要是為了在城裡買房,原本一年能攢下個四、五兩銀子,今年半年賺了十五兩銀子,總共存了三十兩不到。

沈全道:“幾個秀才公那兒束脩大抵相同,每年二兩銀子,幾條肉乾,咱送得起,過年的時候我和爹娘好好說說,大哥二哥主要是錢的問題,我們自己出錢就行,家裡若是願意我們也不多要。”

供讀書人,向來不是這束脩貴,而是買書買紙墨筆硯以及去考試的費用更貴,在範進中舉中便提及,範進去考試的費用都是同嶽家借的。

方氏此時不免慶幸她今年做燒餅賺得多了,咬咬牙:“不行的話,我就跪著求他們,齊老爺都這麼說了,我們不能耽誤鐵娃,他爹,我也覺得我們鐵娃和彆的孩子不一樣,也怪我們以前沒發現,沒準我們家鐵娃真能考個功名,若是能中個秀才,我們家也算是該換門麵了。”

“讀肯定要讀的,我們現在苦點就苦點,隻要鐵娃能出息,不愁沒出路,咱不能短視。照咱今年這勢頭,供鐵娃讀書還是供得起的,明年我們再加把勁,多存點錢。”沈全心裡頭下定決心,不管家裡頭同不同意,他都要供兒子去讀書。

這年底的最後一個月,夫妻兩仍是乾勁十足,天冷新鮮出爐的燒餅更好賣一些,在火爐邊上也沒有那麼冷,方氏如今隻想多賺點錢。

如今年關將至,齊老爺也沒法時時刻刻盯著兩個孩子學習,他要去名下各個鋪子、莊子查賬,隻能偶爾有空的時候教一下兩個孩子認認字,齊子俊不是安靜的孩子,不容易定下來,齊老爺教他的時候,凶了他好幾回,齊子俊抽抽噎噎地能定下心來認幾個字了。

婆媳兩也不敢撈他,開了年就要進私塾,夫子可比齊老爺狠多了,如今吃的是小苦,往後吃的就是大苦頭。

沈全一家在二十五號的時候回去的,方氏是能多做一天就多做一天。

過年是一年裡頭最大的節日,延續整整半個多月,這也是沈陵頭一回看到古代過年的禮節,不似現代人這般隨意,該是什麼日子做什麼事就得那天做,家裡的男人們輕鬆一些,女人們一直到年三十的夜裡才得以喘口氣。

沈全和方氏時不時讓沈陵展示一下他的聰慧,好給年後說上私塾的事兒做個鋪墊,沈陵知他們不易,在家中也是賣乖討巧,沈老頭每回抱他出去炫耀也很配合,他知道隻有他展露出過人的天賦,送他去讀書這件事情才會順理成章。

年初二走外婆,沈陵差點忘了他還有外家這回事,當天他才知道他雖然有外家,但基本上是不去的。因為他親外婆早走了,方氏的父親娶了個繼室,方氏還有個姐姐,那繼室生下兒子之後對方氏姐妹很是不好,這有了後娘就有後爹,還好大方氏性格強硬,才能護住妹妹。

大方氏為了方氏,拖到了二十才嫁人,嫁了個鰥夫,好在那鰥夫前麵的沒留下一兒半女,那家人也算殷實,大方氏嫁人之後就給方氏找了沈家,當時方氏才十二歲,就以童養媳的身份進了沈家。大方氏把自己嫁得遠,給方氏找的人家離娘家就更遠,出嫁後,姐妹兩全當沒有娘家。

不過此時的沈陵是不懂其中因果的,隻知他的外家形同虛設,年初二他走的不是外家,而是大姨家。

大姨家在雨花鎮旁邊的鎮上,他們雨花鎮因為離縣裡近,發展不起來,這個鎮離縣遠,去縣裡麻煩,鎮更大一點,一大早便跟著村裡的牛車往那邊趕,年初這車費都貴了一倍,到了地兒還得走一段路。

他們大包小包的過來,村裡人都是沒見過他們,都熱情地問他們去哪家做客,報上了名號大家才有點印象。

大方氏夫家姓蔣,丈夫是家中的獨子,原本夫家對她不是那麼滿意,奈何大方氏肚子爭氣,頭一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後來又生了對龍鳳胎,婆婆高興得合不攏嘴。大方氏也有能耐,家裡家外的事情一把抓,蔣家的日子蒸蒸日上。今兒個也是幾個姑姐妹上門的日子,大方氏在家裡頭有話語權,方氏才敢這個時候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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