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府的文風偏好辭藻堆砌,以示錦繡,若是看多了,容易厭煩,但乍一看,卻是極為亮眼。”湯鳴則的點評得到了一致的認可。
“我今日上的律法課頗為生動,這夫子是有做過縣令的,熟讀律法斷得一手好案,致使後便被府學請來教律法,我聽後如同通了任督二脈。”
“那要是清輝兄在這兒肯定要天天蹲那兒去了。”
大家都笑了,調侃了幾句。
沈陵把他們說好的課都給記下來,明日便選這些課。雖說遊學是一個月,但來回的路程就十日左右,中間還有沐修或者彆的事,滿打滿算也就十幾天是真正讀書的日子。
來一趟蘇州府可不容易,可不能浪費,大家都是能上的課儘量都去上。上個幾日課,大家和蘇州府府學的人也都混了個臉熟,偶爾還能聚一塊探討探討問題。
第一個沐修日,沈陵陪湯鳴則上他嶽家的大伯那兒,遞了名帖,沒等多久,就有小廝熱情地來迎接他們了。
“湯少爺,沈少爺,老爺還有一會兒才能回來,夫人在廳堂。”
沈陵之前就和湯鳴則提過的,早點遞名帖,這樣好讓對方有準備,這家夥竟然怕大伯,怕遞了之後就讓他住知州府邸,沈陵都好奇有這麼可怕嗎。
湯鳴則歎了口氣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如今來了,湯鳴則麵上是不顯,沈陵能感覺他的緊張。
進了廳堂,一個中年夫人坐上首,未語先笑,珠翠環繞,一身氣度雍容華貴,沈陵掃過一眼,便不多看。
他跟著湯鳴則一道行禮,王夫人道:“不用多禮不用多禮,鳴則怎麼來蘇州府也不提前和大伯說一聲,他今日恰好有些公務,得過一會兒。”
湯鳴則道:“我是跟隨府學一道來遊學的,剛到幾日,前幾日都在府學讀書,便不來打擾了。伯母,這是我的同窗,沈陵。”
王夫人抬了抬手,下人端上一碗湯似的東西,笑著說道:“陵哥兒是吧,真是俊秀,這般年紀就是秀才了?”
沈陵道:“也是湊巧,那一年的題對我胃口,不請自來打擾伯母了。”
“有什麼打擾的,我在府裡也沒什麼事兒。這是蘇州府的風俗,頭一回上門要吃的甜的,這是他們這兒甜湯,你們都喝一點。”
真是處處都是甜,沈陵嘗了嘗,還好沒有很甜,又多吃了兩口。
王夫人是個麵麵俱到的,即便和湯鳴則交談也不忘沈陵在,不讓他尷尬,沈陵意識到那些宮鬥劇也許不無道理,這些見過世麵的女人可不簡單。
王夫人這個姓加上玲瓏性子讓他不禁想起了王熙鳳,王夫人的出身不用想也應是和王家匹配的人家,嫁到王家做塚婦,自幼接受的教養便是如此,眼界氣度更不是普通婦人能比的。
中間王家的幾個孩子都過來見了一下麵,來之前湯鳴則和他提過,王大人的嫡子都在京城讀書,他見到了除了嫡幼子起他的都是庶子,但從他們和王夫人交談中,好似並沒有想象中庶子和嫡母不相容的關係,當然就算不相容應該也不會在他麵前表現。
聊了好一會兒,王大人回來了,聽到門口那腳步聲,湯鳴則幾乎是“唰”地一下站起來的,沈陵餘光窺視王夫人,王夫人用帕子捂嘴,恐怕也是在笑。
沈陵嘴角抽搐,聽過怕嶽父的,沒聽過怕嶽父的大伯。
王大人身材微胖,手縛於身後,麵目肅然,走進來帶著一股風,銳眼所到之處,都不敢直視他,官威甚重。
“王伯父安。”
“見過王大人。”
王大人微微頷首,道:“你們跟我到書房來。”
沈陵和湯鳴則交換了一個眼神,湯鳴則視死如歸,沈陵都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將會麵臨什麼。
跟著王大人到書房後,王大人坐下來,稍稍問候了幾句,然後就開始抽問題了?!沈陵驚愕,就見湯鳴則如臨大敵。
“這都不會,回去抄一下《中庸》,鳴則,書沒讀透徹。”
“這不會那不會,看來我得修書一封給你爺爺了。”
沈陵不同於湯鳴則的視死如歸,他非常的欣喜,難不成湯鳴則就是怕王大人問他功課?沈陵都嫉妒了,果然飽漢不知餓漢饑,這樣的機會多難得,他乘機問了好幾個之前沒有想明白的難題。
王大人待他肯定是不如湯鳴則熟稔,沒有讓他抄書怎麼的,若有沈陵也是樂意的,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
王大人出的題還挺刁鑽的,沈陵堪堪答上一半。
“多讀些詩集文集,先從模仿運筆開始,學任何東西,一開始都是模仿,掌握規律後便能運用自如。”王大人提點道。
沈陵一個勁地點頭:“學生受教了。”
王大人似乎是過足了教人的癮,抿口茶,抬抬眼皮看麵前兩個反應截然不同的少年,一個垂頭喪氣,一個精神奕奕,似乎還等他抽題。
“想來你們今日應該也是無事,這樣吧,幫我做點事兒,這些案錄都幫我整理整理。”王大人指了指他們身後的箱子。
湯鳴則忙道:“好的,伯父。”
反正隻要不抽他題目就成了,大伯府真是太可怕了。
沈陵站他身邊都能聽到那鬆口氣的呼氣聲。
那一箱子不僅有案錄,還有一些下麵縣遞上來的公文,想來應該不是重要的內容,所以讓他們整理一下就可以收起來了,不然也不會讓他們來做,他們不光要整理,有些還要抄錄。
王大人在一旁處理公務,他們坐旁邊的小書案,一人一邊,說好了怎麼弄,先整理出來,有些需要抄錄的,單獨拿出來。
沈陵拿到了一份公文,數據比較多,一大堆文字,看得眼花繚亂,沈陵想到了前幾日用到的表格,如果用表格就清楚多的,沈陵抬頭看了看王大人,有些糾結。
湯鳴則側目:“怎麼了?”
沈陵收回視線:“沒事,就是在想能不能看著簡便一些。”
“這些都是沒什麼用的,你跟著抄一抄就成,伯父隻是怕不時之需,以作備用,一般不會看的。”湯鳴則小聲道。
既然如此,沈陵想,那他不若就做成表格的樣式,敘述性的文字寫上方,下邊的數字都列成表格,原本慢慢一長串的文字,這樣一來便清晰了。
當日他們在知州府用了午膳,王大人身有要務,不可能一直接待他們。
傍晚,王大人回書房繼續處理公務,看到案桌上今日讓兩小兒整理的,不禁笑了笑,鳴則還是這麼怕他,倒是他那友人,很是歡喜,還是有識貨人的。
王大人看了看字跡,鳴則的字他還是認識的,自幼看著他大的,鳴則的字沒有這樣的力道,看來是另外一個孩子寫的,這個年紀的確難得,王大人翻了翻,忽然發現一張有些特彆的,這怎麼抄錄的?
王大人抽出那一張,皺起眉頭,這零零散散的,怎麼個回事,他細細瞧來,眉頭慢慢鬆開來。
“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