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沈陵打算親自去江南進行調查,他同戶部的錢大人商量了一下,戶部派了一位主事一同前往。
他也帶了一位主事前往江南,讓鄧員外郎留在京城負責虞衡司。
雖然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根據資料,是完全可以定出來的,但從古至今商稅還是比較少,缺少參考不說,想要把握一個合適的平衡點不容易,所以沈陵打算親自下江南。
沈陵簡單收拾了一下衣物,以最快的速度奔赴蘇州府,織造最繁盛的定是蘇州府那一片。即便是最快的官船,沈陵也覺得太慢了,馬上就要進入最熱的時候,這趟行程並不太美妙。
水路換陸路的時候,不停歇地換了好幾匹馬,他們一行人並未驚動當地的地方官,若不然容易被地方官左右。
試想自己是蘇州府的知府,沈陵肯定也希望織造這般興旺下去,蘇州府憑借織造,百姓富裕了,商戶賺了錢,知府定也少不了好處,是個人都不樂意。
為了避免外界因素乾擾,沈陵他們假裝成外地商人,來蘇州府進貨,這樣的事情也很常見,這些年蘇州府織造繁盛之後,外地商人都會來蘇州府拿貨。
沈陵走訪了蘇州府最大的幾家紡織,以及詢問了當地的百姓,鄉下人家家家養桑蠶,城裡人家都會織布,絲綢是最頂尖的,由於織坊流水線式的生產,使得絲綢的價格也下降了,馬上要進入夏季,絲織品是最好賣的。
而蘇州府一帶種植棉花比較少,需要從外地進購原材料,所以從江淮以及周邊府城進購棉花也帶動了周邊的城市,其他地方也並非沒有這樣的織坊以及成衣坊,建康府也形成了,隻是織造在蘇州府有良好的先天基礎,如今就發展更好。
沈陵做好資料的收集整理,這些數據的作用在於了解整個行業的大概成本,然後根據價格水平,定製的稅需要達到兩個效果,一是打壓目前織造業的盛況,二是不至於讓織造業完全無利可圖。
太高的稅等於直接把織造業壓垮,太低的稅額又達不到想要的效果。
沒想到繼從文之後,還搞起了經濟,想當初自己也就不過學過一點簡單的,如今定個稅,等於自己在譜寫經濟學。
沈陵相信那些經濟學原來也不是一開始就跳到凱恩斯理論上去的,也是從最基礎的開始,沈陵把自己淺薄的一些知識也都記錄下來,他自己也不確定自己的定價方式對不對,但總要有摸索才行。
如果他的定價是成功的,沈陵也希望對未來經濟學的發展有所幫助吧。
他們在蘇州府也未能待多久,調查完就立即動身回京,隻待了七日,在路上三個人討論了一下如何定稅。
沈陵心裡是已經有了一套雛形,比例稅率肯定不行,目前價格不公開透明,隻能按照定額稅率。不過還是要回去和大人商議一下。
他們這一趟回來,正好趕上京城最熱的日子,沈陵剛到京城便收到了一個不算太好的消息,他家也未回
,徑直先前往尚書府。
戶部的錢大人在前些日子上奏了定稅之策,絲毫沒有按照他們約定好的,等沈陵從江南回來之後再一道商議。
左尚書見著他趕回來這般狼狽,縱有不滿也消散了幾分,到底也是看在他這般勤懇的份上,道:“本官也想為你拖延時日,奈何戶部不聲不響便上奏了,工部總不好什麼都不做,哎,本官也告誡過你,這一來一回太過耗時。”
沈陵心中也透著涼意,似是有一腔心意被辜負了,此時倒也不是追究的時候,道:“謝大人為下官著想,敢問,如今聖上可是定下?”
左尚書搖頭:“還未,朱侍郎亦是呈上一份,不過聖上還未決斷。”
未決斷便好,沈陵恭敬地把自己在路上整理出來遞上去,言辭懇切:“大人,還請您過目一下,若未經實地探查,下官覺所定之稅難以服眾,下官走訪蘇州府最大的織坊和製衣坊,所作之記錄皆在其中。”
左尚書先是簡單翻了一翻,再抬頭看著滿身汗水,明顯是黑了不少的沈陵,內心亦是有幾分複雜,這般年輕人委實難以令人厭惡,做事情有理有據,不信服都難。可惜到底年輕,不善鑽營,於人心之險惡還稚嫩了一些。
左尚書的書房中有風扇,沈陵奔波了一日,還有些喘,卻不敢鬆懈。
左尚書又細細看了他的定價之法,比起他這份,他想想戶部遞上去和自家遞上去的,真是像小兒科,舒了口氣,動了幾分惻隱之心,道:“本官今日便替你呈給聖上......”
沈陵忙起身行禮,語氣難掩心酸與激動:“有勞大人了,下官令大人費心了。”
左尚書繞過案桌,到他跟前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你太爭氣了,這份本官若是不呈給聖上瞧一瞧,倒是一大損失。隻是,孝原,像你這樣事事躬親,想做得儘善儘美,真是太累了,若是聖上定了下來,你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陵何嘗不知,可他並非隻是為了爭一份功勞而這般辛勞,隻求萬事無愧於心,做得也許不是最好的,但一定要是儘了自己的努力。
曾以為自己早忘記自己是個科研人員,如今發現,其實科研的精神還是刻在骨子裡的,所有的結論都需要數據來支撐。此時他的一個結論可能會影響到千家萬戶甚至未來的發展,不得不讓沈陵慎之又慎。
沈陵道:“當初在淮南府,金大人也是同下官這般說的,下官有些忘記當時是如何答複的。過了這麼些年,下官還是想無愧於心,任何一個決定都影響數萬人,聖上遲遲未決斷,定是有所憂慮,百姓皆聖上子民,聖上思慮多亦是為天下蒼生,下官能做的不多,能做的便儘自己所能。”
若換了彆人說這些話,左尚書可能會覺得虛偽,換做沈陵,左尚書卻覺真摯。
“早些回去歇息吧,這一路也辛苦了。”左尚書見他這般狼狽,怕是剛回來還未歸過家。
沈陵再次謝過左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