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踩著點到了香格麗榭大酒店1013號房。
他手中還提著剛打印出來的合同書, 伸手敲了敲房門。
很快,門開了。
門後麵, 露出一張俊帥不羈的臉。
是韓俊哲。
“是你呀,進來。”
蘇然見半開的門裡麵, 韓俊哲穿著一身整齊的西服, 顯然是在等他來談事。
他走了進去,順便把門帶上。
跟白天不同,韓俊哲的心情顯然有些低落。
蘇然和他談著合同時,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不過值得安慰的是,在簽字的時候,韓俊哲倒是挺爽快的。
隻是一個“韓”字剛寫完,韓俊哲突然提了個要求:“蘇老板, 我呢, 臨時有些事, 還不準備離開南城。但是一個人在這邊又有些無聊,要不這樣, 你留在這兒陪我幾天。”
這要求要說合理也合理, 要說不合理也不合理。
蘇然與韓俊哲的關係並不熟,可是現在兩人又即將成為商業夥伴。
“韓先生,我在六花市還有工作沒完成, 現在整個公司都等著我回去呢。”
想了想, 蘇然還是決定拒絕他。
可是韓俊哲卻把筆放下, 態度也變得傲慢起來, “蘇老板, 你這麼說就過分了。你看我同你們宇然廣告簽了這麼大的一張單子,你就連在這陪我轉幾天,都不願意?”
蘇然還沒開口,韓俊哲又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種欺男霸女的人。要你留在這,更加不會對你有什麼想法。隻不過就是想單純找個人,一起行動比較方便。”
這個蘇然倒好理解,有時候出門談生意,身邊沒有跟個人,確實有些不便。
況且看韓俊哲這陣仗,他要是不答應,估計他那個名字也不會簽完了。
在心裡衡量一番,蘇然舍不得煮熟的鴨子還從嘴邊飛了,隻好無奈地道:“行,我答應你。”
“對,這才是合作夥伴嘛。”
韓俊哲露出一抹笑,終於提筆刷刷地把自己的名字簽完……
等蘇然走後,韓俊哲坐了一會兒,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對,是我,給我弄些猛一點的藥來……是,我這兩天就要。”
他剛掛斷電話,手機又突突想起來。
“喂,爸爸,是我。”
“我已經想儘所有辦法了,我開多少錢厲行之他都不答應。”
“我懂,你說的這些我都試過,可他就是不上鉤。”
韓俊哲煩躁的扒拉下頭發,“總之,我會再想辦法的,你等我好消息就行了。”
“啪”地一聲掛斷電話,韓俊哲端起桌上的茶,猛喝了一口。
他又回想起之前和厲行之見麵的場景。
“厲總,您很想念你的愛人吧?我可以幫你重溫舊夢。”
厲行之冷冷看著韓俊哲遞過來的房卡,上麵寫著“1013”。
“厲總,您待會兒到這個房間,一定會喜歡我送給你的大禮。”
韓俊哲十分有把握,自己房裡的美人,一定會讓厲行之心滿意足。
可他沒想到,下一秒,對方卻把房卡狠狠地甩在自己身上。
“韓俊哲,你這些無聊的把戲,留
這給彆人吧。”
說完,他眼睜睜地看著厲行之就這麼離開了包廂。
“厲行之……”
握緊手中的白瓷杯,韓俊哲的眼神變得陰冷。
他就不信,他手中握著的這張牌,厲行之會不心動?
厲行之和劉夏一下車,顏以晨就走了過來。
“厲總、劉總。”
厲行之和劉夏都對顏以晨微微點頭,“節哀。”
今天是顏遠山的葬禮。南城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到場。來的人全穿著黑色衣服,場麵極度肅穆。
“有心了。”
顏以晨對著厲行之道:“厲總,這邊請。”
他眼尾掃過劉夏,一句話也沒說。
劉夏有些沒趣地摸了摸鼻子。這些年,他漸漸從劉老爺子手中接過裕隆投資,跟顏以晨碰頭的機會越來越頻繁。可惜,顏以晨一直沒給他好臉色看。
劉夏甚至暗中猜想,顏以星生前是不是把他倆的事告訴顏以晨,不然對方怎麼會對自己這個態度?
不過,劉夏也不惱。畢竟說到底,自己有愧於顏家。無論顏以晨用什麼態度對他,他都甘之如飴。
顏遠山的靈堂設在顏家大宅。
劉夏踏進這裡,心情突然變得有些沉重。
這是顏以星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他一一掃過客廳內的一桌一椅,腦海裡想像的,是那個天真善良的男人在這裡生活的場景。
他抬頭望向二樓,知道上麵肯定有一個房間是顏以星曾經住過的。他幾乎忍不住想求顏以晨給他看一看。
可是,他到最後仍是沒開口。
人都已經走了,他現在做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一幕落在顏以晨眼裡,他臉上更是添了幾分寒意。
比起劉夏,厲行之這些年對顏以晨倒是有幾分好臉色。
原因無他,在那場事件中,他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顏以晨也沒了個弟弟。
算起來,他倆也算是“同病相憐”。
在顏遠山的靈前上完香後,厲行之又和顏以晨寒暄幾句,隨後準備離開。
他剛走到花園,就接到美國一個客戶打來的電話。
周圍人來人往的,不是談事的地方。厲行之拐了個方向,朝人煙稀少的花園走去。
他邊走邊用英語和對方溝通,很快,他剛走到一棵大樹下。
這時,腳下傳來“吧嗒”的聲音。
他低頭一看,自己踩到了個東西。
同一時間,他頭頂上傳來一個喊聲。
“啊——你踩到我們的飛機了啦!”
厲行之這才看清,自己腳底下的是一輛黑色的遙控飛機,那螺旋槳已經被自己踩成兩截了。
順著聲音抬頭看,顏家大宅二樓的窗戶邊,正探出兩個小腦袋。
“壞人!你把我們的飛機踩壞了!”
裡麵一個小男孩尖聲叫嚷著。
厲行之微眯著眼,他飛快地在腦海裡搜索著張有關這兩張麵孔的記憶。
他想起來了,是那天在栗子酥遊樂場的兩個小孩。
這時,遠處一個男人小步跑了過來。
厲行之也認出他,是那天這兩個小孩的監護人。
男人跑了過來,看清是厲行之後,整個人變得畢恭畢敬。
“厲總,您好。”
“你是……顏以晨的助理,叫方瓊,對吧?”
方瓊趕緊點頭,“是的,沒想到您還記得我。”
厲行之彎腰撿起那架已被他踩壞的小飛機,又抬頭望了望還趴在窗戶叫嚷的小孩,“這兩個小孩……是顏以晨的什麼人?”
“是……”方瓊臉上扯起一抹笑,他背後已微微沁出冷汗,有些支吾地回答:“是顏總的遠房親戚。最近放暑假,所以來南城這邊玩。”
厲行之看著手上的小飛機,最後還是伸手遞給了方瓊。“幫我跟他們說,對不起。遲些,我會賠他們的。”
方瓊哪敢讓厲行之賠,他趕緊擺手,“厲總,您言重了。這就是個不起眼的小玩意兒,我回頭再買給他們就行了。”
厲行之卻是看了一眼二樓,隨即收回目光,隻是淡淡地道:“沒事,我和那孩子有緣。”
說完,他就走了。
隻有方瓊呆呆地拿著小飛機,最後後知後覺地拍了拍腦袋,“這下可糟糕了。”
劉夏上完香,回頭一看,周圍早就沒有了厲行之的身影。他四處望了望,還是找不著人。
瞥見顏以晨正在和來吊唁的賓客寒暄,劉夏原本想離開的腳步卻突然停住。
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踏入顏家大宅。
也是僅有的一次機會,能了解以前的顏以星。
鬼使神差的,他慢慢走上樓梯。
今天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一樓,二樓人煙稀少。
劉夏知道自己這種行為確實會冒犯到顏以晨,可他還是忍不住。
他隨手攔住端著茶水的女傭,“你好,請問你們二少爺以前住在哪?”
女傭的表情顯得很意外,“二少爺?他不就在……”
順著女傭的手指向的地,劉夏看到角落處的房間。
“謝謝。”
他慢慢走到那間房的門口。
雕花木門緊緊關閉著。
劉夏知道,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沒辦法跟顏以晨開口,要求對方把門打開,讓自己進去緬懷顏以星。
相信,顏以晨也不會同意。
緩緩伸手撫上那道門,劉夏閉起眼睛。腦海裡,那道青澀的身影依舊清晰可見。
他還記得,兩人第一次在燒烤攤見麵時,自己是如何在他麵前鬨了一出笑話。
他也記得,那天是他腆著臉,硬賴著上了顏以星的車。那人明知道自己是故意的,卻依舊無可奈何地把自己送回家。
還有,那天在河邊,顏以星靦腆地問自己能不能和他談戀愛。
……
和顏以星最後的回憶,定格在兩人初夜後的清晨。
一切的一切,好像已經變得很遙遠,又好像是昨日才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