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姚芷帶回來的是一筐螃蟹。
九月份正是吃螃蟹的季節,眼見天氣漸漸轉涼,葉朔無意間就提了一嘴,結果這回姚芷出穀的時候就專程買了一筐回來。
此處深山老林,蟹子基本都是野生的,少有人工飼養,所以個頭大小差彆極大。
有的螃蟹看著一兩都不到,有的則有半個多巴掌那麼大,除了大閘蟹之外,中間還摻雜著一些青蟹,全部都活蹦亂跳,看起來分外的喜人。
螃蟹這種東西,不需要特彆的佐料,也不需要多麼複雜的烹飪方法,簡簡單單的清蒸就已經足夠的鮮美了。
大約一刻鐘後,掀開大鐵鍋的蓋子,滿滿的蟹香味當即擴散開來。
姚芷沒怎麼猶豫,就把自己那份最大的幾隻換給了葉朔,看到這一幕的幾位師父不免有些心梗。
葉朔還在那邊分螃蟹裝螃蟹呢,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便宜爹站在不遠處,遠遠望著這裡。
顯然,景文帝剛剛也看到了姚芷的動作。
叫一個姑娘家還要遷就他,他也好意思?
然而葉朔不光好意思,還格外的厚臉皮:“爹,正好我要去找你呢,既然你自己過來了,那就一起吃點?”
霍天一等人雖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江湖人畢竟沒那麼講究,景文帝剛準備拒絕,就被葉朔不由分說拉到了桌邊。
再然後,他手裡就被塞進來了一隻熱乎乎的大螃蟹。
問過四師父之後,說是少吃一兩隻沒關係,葉朔就放心了。
姚芷好奇的打量著青年的父親,雖說景文帝已經五十來歲了,但到底是當皇帝的,一身氣勢不怒自威,實在是跟這鄉野格格不入。
一旁的霍天一不免有些心驚,之前這青年的父親受傷,他壓根沒怎麼注意,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葉朔身上了,加上景文帝之前又起不來床,霍天一就沒怎麼見過他了。
如今一看,卻是不太一般。
霍天一行走江湖的時候也沒少見達官顯貴,但卻沒有一個能與眼前這個中年男子相提並論的。
霍天一終於開始猜測起了這一行人的身份。
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個老頭心裡頭在想什麼,景文帝頓了頓,說了一句“叨擾了”之後,到底還是撩起衣擺坐了下來。
再然後,景文帝的目光開始四下搜尋。
眾人一頭霧水,不知道他這是在找什麼,葉朔卻是反應過來,湊到便宜爹耳朵邊兒開口:“爹啊,眼下條件簡陋,沒有蟹八件,您就這麼湊合吃吧。”
景文帝聞言止不住的瞪他,沒有蟹八件這怎麼吃?到時候弄得手上身上到處都是,那像什麼樣子?
葉朔差點忘了,便宜爹是個大潔癖來著。
不過他既然都把人給叫住了,自然是要負責到底的。
“沒事兒的爹,不用你沾手,兒子來替你剝。”
說著葉朔就主動拆開了一隻蟹子。
青年的手極為的靈巧,隻用一根筷子就輕易的將蟹黃還有幾根蟹腿肉給剃了出來,至於蟹身,除了大腿根那塊,其他地方景文帝是不記怎麼吃的。
葉朔也沒怎麼猶豫,就把剩下的蟹身子給吃了。
景文帝總覺得小王八蛋這也太過聽話了,搞得他渾身不自在。但畢竟當著這麼多外人呢,他又不好直接問出來,隻能用眼神詢問。
‘你做什麼?’
葉朔無辜回望。
景文帝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跟自己兒子麵對麵坐著的姑娘。
憑心而論,這姑娘雖非絕色,卻十分的靈秀,是那種宮中從未見過的不含任何雜質的靈秀,無怪乎小王八蛋能看上她。
隻是這樣的女子,寵愛可以,卻遠不足以成為皇子妃,景文帝還是更希望自己兒子能夠找到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景文帝畢竟是皇帝,喜怒不形於色是基本功了,故而也沒有人察覺到他此刻心中所想。
一頓飯下來,景文帝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著難言的貴氣,看得霍天一他們渾身不自在。
一旁的葉朔不禁扶額,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便宜爹還是放不下架子,葉朔總算是徹底死心了。
等景文帝離開之後,葉朔想去拿螃蟹,發現桌子上頭就隻剩下一片狼藉,哪兒還有什麼螃蟹?
雖說麵前這個青年是剛剛那個人的兒子,但不知為何,跟他相處起來卻是極為的輕鬆。
霍天一見狀不免有些得意,手這麼慢還想吃蟹?做夢吧他。
一個都不給他留!
葉朔默了默,隨後看向一旁的姚芷。
這可是姚芷特意從外頭的集市上給他買的,結果他就隻吃了點便宜爹不吃的蟹身子,怎麼想怎麼虧得慌。
“主君……”
這兩個字一出來,霍天一立馬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其他幾位師父也“嗖”的一下看了過來。
隻有姚芷,臉紅的仿佛一個蘋果。
霍天一氣急敗壞,破口大罵:“你瞎喊什麼?!”
葉朔愣住:“不是你說讓我跟少穀主成親的嗎?”這老頭怎麼出爾反爾?
“咱們都說好了,你可不能臨時反悔啊!”
葉朔突然間就有些警惕。
“老夫是讓你跟我徒兒成親不假,可是——”可是他也沒叫這青年這麼喊啊!
霍天一畢竟是個男人,自然知道強逼另外一個男人娶自己的徒兒該是有多麼的羞辱。
怕自己百年之後會留有隱患,霍天一到底是留了幾分餘地的。
眼前這個青年可倒好,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提入贅的事兒,他這聲“主君”倒是先喊上了,用心何其險惡!
然而葉朔確實不在意稱呼什麼,畢竟,他早已不需要依靠稱呼來宣誓自己地位了。
“總之,你不準再叫!”霍天一如今總算是反應過來了。
可惜,已經晚了。